舒苗脚步一顿,茫然回头看她。
“你那天的毛栗是上哪打的?”李巧眉心微蹙,面色郑重。
转念想到舒苗的脑子才好,估摸着也说不清什么,便换来个说法,
“你上山摘毛栗时,碰到大队长了吗?”
话一出口,李巧还是觉得不对劲,刚要再次改口。
舒苗点头出声,“碰到了,有很多人。”
虽然她没有明确看到来人是大队长,可光看这几天大队里,不少人家都飘出了栗子香,也算是变相佐证了那片栗子林确实与他们沿河大队有关。
“什么!”李巧本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还真就歪打正着。
她吃惊的瞪大了双眼,想到什么,再次急切追问,
“那,那他们看的你了没?”
“我蹲着挖野菜,他们没有看到。”舒苗眼都不眨的说着瞎话。
“这样啊……”李巧若有所思点点头,盘算好一会儿,才再度开口询问,
“还记得那地儿在哪不?”
“记得。”
李巧一脸苦恼的咬着筷子,结合之前的种种疑点,她的双眼越来越亮。
再次看向舒苗时,眼中不自觉浮出了满意的神色,
“行,我知道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舒苗没多嘴问她为什么要问这个,麻溜的洗完碗筷,拎了小半桶热水回房。
天知道往常这个点她早就睡了,要不是肚子还饿着,她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洗漱完毕,就迫不及待倒在床上,很快就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次日,
又是起晚的一天,
洗漱完毕的舒苗神清气爽的来到厨房,就看到自立正一脸苦大仇深的啃红薯,很是意外的眨巴眨巴眼。
往常这个点他不都陪着大妈上工去了吗?
舒自立见到舒的那刻,就像是看到了同病相怜的同伴,嘴一瘪,可怜巴巴,
“我的鸡腿没了,妈给送回去了!”
舒苗眨眨眼,原来昨晚上那盆肉是鸡肉啊!
光想想她都觉得有些饿了。
同时又不禁联想到那天偷听到的,那盆鸡肉,应该就是何胜口中依旧不下蛋的老母鸡了。
至于大妈为什么收了,又还回去,大概率觉得那人太怂了吧。
不过想想也是,堂堂一个大男人怂到袖手旁观“女朋友”挨骂,真不是一般的没用!
难怪昨天自立对他的态度差的很,这种怂包确实配不上大妈!
看来大妈不止打架功夫厉害,看人的眼光也不差!
只是,那个帮忙的少年,竟然是大队长的小儿子。
也就是舒家兄弟俩拼死救回来的孩子之一。
说起这个就不得不提起,舒家兄弟俩溺亡的前因后果和先决条件。
村里的小河是一条湍急大河的支流,别看这条支流在沿河大队的范围水流平缓,貌似一点危险也没有。
可在大河与支流的交界处,时常就会形成大大小小的漩涡,看着很是可怖。
可在59年到61年间,连续三年的干旱,导致了支流枯竭,大河里的水位也见底。
为了保住地里粮食不绝收,全大队都出动去大河挑水灌溉农田。
而天天看着大人去大河挑水,孩子的胆子也跟着大了不少。
随着旱情过去,属于沿河大队的支流重新蓄上了水。
好巧不巧就有那大些的孩子,早就忘记了大人的嘱咐,悄悄去河里游泳戏水。
当然游泳的地方肯定是捡偏僻的地方,一连好几次没被发现,他们是胆子也就越来越大。
次数多了难免不会被发现,不过发现这事的是一群不过五六岁,还不到懂什么叫危险的孩子。
悄悄尾随着大孩子一起来到了河边,这才出了事。
大孩子们都被普及过漩涡的危险,也不敢随便救失足落水的小孩。
惊慌失措下只能往大队部跑想要求援,恰巧碰到了来下网的舒家兄弟俩。
兄弟俩一听二话不说就赶了过去,配合着把孩子一个个救上来。
最后不知道是谁先脱力,兄弟俩一向感情好,自然不会旁观,结果却是双双溺亡。
本就早有油尽灯枯之象的舒奶奶听到这个消息,当场就跟着一起去了。
混乱之中,原身亲妈受惊发动,足足折腾了一整天,赶在了七月十五的凌晨生下了孩子。
原身亲妈在孩子满月后,因为不知名原因离开了这里,只留下了一块成色不错的玉石。
直到今年初,舒爷爷也扛不住病倒。
李巧把家里家外能卖的都卖了,公公的病依旧没有起色,最后一咬牙把主意打到了原身母亲留的那块玉石时。
舒爷爷知道自已大限将至,再怎么折腾也是白浪费钱,自然是全力阻拦。
听到动静的原身跟了过去,以至于被误伤到了头。
以上便是原身的家庭情况。
其中一半是从大妈嘴里听到的,另一半则是昨晚上从社员们议论中提取来的。
她也有悄悄跟自立拐弯抹角打听了些,情况都不差不差。
就是不知道那块玉石哪去了,不过想到大妈说的家里为给爷爷办事欠了不少外债,估摸着是也是卖了吧……
言归正传,那些被救舒家兄弟俩上来的孩子里,除了大队长家的小儿子江卫华,还有王家小孙子王天赐,其余两户人家都在这十年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陆续离开了沿河大队。
舒自立诉苦半天,一抬眼,就看到堂妹啃着红薯走神,一看哪还不知道她是一点没听自已讲话,心里头那叫个气呀!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
舒苗被他嗷的一嗓子喊回神,见他气的火冒三丈的模样,想到他刚开始问的那句,不解反问,
“你想过吃了他家鸡腿,你妈要付出什么吗?”
“什么?”舒自立一愣。
听着他话里话外都透着的傻气,舒苗白眼一翻,不再看他,“你以为鸡腿白给你吃啊?”
被白了一眼,舒自立也勉强冷静了些,心虚的抠了抠手心,嘴硬的接了一句,“那也是妈拿了粮食换的。”
“哦!”舒苗沉默了一瞬,决定不再跟傻子说话,她怕被传染。
三俩口解决完红薯,舒苗转头就走。
眼看着堂妹不再搭理自已,舒自立总算是消停下来,匆匆吃完最后一口红薯忙不迭跟上。
“你去哪?”
“捡柴。”舒苗听着他这白痴到到极点的话,忍了又忍。
“光捡柴?”
“我说你有完没完?上山除了这几件事, 你说还能去干嘛?”
舒自立见舒苗发火,不仅没生气,反而觉得新奇的不行。
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好奇的上下打量她,啧啧称奇,“呀,原来你会生气啊,我还以为你只会这样呢!”
说着他伸手把自已的眼角和嘴角往下扯,做出一副鬼脸样。
舒苗目光一凝,冷冷看着他,“是这样吗?”
忽一对上那黑洞无光的双眼,舒自立被吓的一个哆嗦,讪笑着后退几步,
“我跟你闹着玩的,你,你可别吓我……”
舒苗嗤笑一声,扭头就走。
舒自立本还有些不好意思的,听到这声略带嘲讽的笑,只觉得她这是在看不起人。
“诶,你凭什么笑我,我可是你哥!”
见舒苗头也不回的走远,气的他在原地直跺脚。
为了重新树立自已作为哥哥的权威,他决意跟她好好比拼比拼,让她知道到底谁才是老大!
他捞起一个背篓,脚步匆匆朝舒苗离开的方向追去。
*
随着秋收进入尾声,一场酣畅淋漓的秋雨悄然而至。
使得炎热的天气,渐渐有了一丝凉意。
舒自立兴致勃勃带着舒苗往山上走,嘴里也不忘念叨着他的那些宝藏地点。
直到在某座半山腰上,舒苗的视线突然被远处山路上的长队吸引。
“好多人。”
舒自立闻言扫了一眼,浑不在意的摇了摇头,“年年都有的事,也就你会觉得稀奇。”
“说人话!”
“咳咳,就是交公粮而已。”他不自在的干咳两声,末了还不忘为自已填补两句
“瞧你那没见识的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