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上次我救下的人,打算跟我结婚了,您跟高阿姨好好过,不用担心我。”初春早晨清冽的空气里,清芍站在公交车站,给父亲发出了短信。
此时天刚擦亮,透着料峭的寒意。她拎着一个米色的行李包,在公交车站等第一班发车。
很快车到了,清芍上了车,往市郊驶去。看着越来越远的家,她不禁湿了眼眶。
自从母亲病逝,父亲再娶高阿姨,带来了妹妹汪菁菁,宋清芍就越来越觉得自已在家里显得多余。
就在昨晚,她和汪菁菁在两人一起住的上下铺卧室里,听到了隔壁父亲和继母激烈的争吵声。
“你女儿已经二十五岁了,不谈恋爱不结婚,每天在家里白吃白喝的,真当我是她亲妈啊?要养她到三十五啊!”
其实高彩桐自从嫁给了宋爸爸,一天也没上过班。养着这一家的,是宋爸爸。
可在高彩桐看来,老宋头的钱每一分都应该是她的,哪怕是他亲生女儿宋清芍吃了家里一口饭,也叫她万分难受。
“你小点儿声,小清她刚工作没两年,开的店没赚到什么钱,还欠了债,确实困难。”
“就她一个人困难是吧?菁菁还在上学,光学费一年就两万!你居然背着我,把三十万积蓄都给她去付首付?幸亏菁菁发现告诉了我!
你根本把我跟菁菁当外人是吧!老宋头你个天杀的窝囊废!你个死没良心的混蛋玩意儿!”
啪啪几声闷响,似乎是高彩桐对宋志诚动了手。
“我不管!从明天起,家里的吃喝水电煤,你女儿必须要分摊!她也拿工资了,以后,也得按月交房租!”
交房租?宋清芍在上铺捏着被角,这是她爸爸的房子,为什么她要交房租?
而汪菁菁正一脸事不关已,坐在床沿上哼着歌,翘着脚涂指甲油。
她哼笑一声道,“嗐!姐,我妈说的那是气话,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她其实是想着你很快就会出嫁,并不需要买房子。”
原来,高彩桐是想着她很快就可以从这个家里搬出去了?
宋清芍扯出一个苦笑,她何尝不想搬出去。
最近房价一再上涨,她原本攒好买房的首付突然不够了,爸爸这才想偷偷帮她一把。
一周前,高阿姨因为知道了父亲私下给了她三十万,闹得天翻地覆,还激动得昏过去,父亲打了120,引得小区震动。
最后病床上的高阿姨说怕自已这一气病,有个三长两短,小菁在这个家里会无依无靠,那三十万也就因此“暂时”转入了她卡里,让她安心养病。
清芍明白,想要不再继续挤在五十平的小房子里,让继母看她不顺眼,让爸爸担心,她最好的出路就是恋爱结婚。
她不是不想谈恋爱结婚,只是一直专注于学业和打工,毕业后又跟闺蜜合资开了茶吧,每天下了班就去茶吧继续上班,确实没有空想别的。
谈恋爱要花那么多时间精力,她怕自已本已经贫瘠的个人时间,会雪上加霜。
不过,如果要她马上搬出去,还能解决婚姻问题,让她专注搞钱,她还真有个一石二鸟的人选。
第二天清晨,她起了个大早,到阳台打开手机,翻到一个没有标注名字的未接来电,打了过去。
她把心一横,道:“喂,是我,宋清芍。那个,上次你说的事,我同意了……如果你还没改主意,那咱们,就结婚吧。”
电话那端沉默了两秒,然后轻快地给予了肯定的答复,是一个低沉清冽的男音。
“十点,民政局门口见。”
清芍挂掉电话,松了口气,眼神却淡下来。她原本以为他会拒绝的,毕竟他当时,在那种情况下提结婚,绝对是一时兴起。
不过,结婚嘛,不就是登个记,免费拿个红本本的事嘛,没什么大不了。
她觉得凭自身的情况和家庭,不可能有幸遇到爱情这种奢侈品,有个人搭伙过日子就行了。
更何况,他也不是一般人,而是来自一个高于她普通阶层的富裕家庭。
要不是她很碰巧为他解了燃眉之急,确切地说,是救命之恩……而他也似乎被家人催婚,否则,他根本不会跟她提结婚的事吧。
当年为了省学费和生活费,清芍放弃了外省的一本大学,选择了免学杂费的本地师范。
毕业后她顺理成章地进入了枫城中学任教语文。
当老师工资不高,但她有自已的副业。
攒了两年钱,她跟朋友投资了学校附近的一个清吧,品茶看书,还捎卖点简餐和小吃点心。她手巧,每每卖什么,什么就很快卖空。
每个月的收入加上这份投资,她也能拿到一万多的收入,在枫城这种大城市,也能过得有滋有味。
原本她想拿这两年攒下的十多万去付个小房子首付的,但房价突然自去年底开始,一路猛飙,在她看房的短短半年里,翻了近一倍。
爸爸这才想拿出养老钱,帮她一把。这事她只跟小菁偷偷提过,但小菁跟高阿姨说漏了嘴,很快就发生了争吵。
清芍不怪任何人,无论是爸爸还是小菁,甚至高阿姨,她都没有怨怼。
相反,她都能理解他们每个人的想法。她从来都觉得求诸于人,不如求诸于已。
有句话说的好呀:要求自已改变的,是神,要求别人改变的,是神经病。
她看了看表,离十点还有两个小时。领证之前,有足够的时间让她把行李安顿好,再把自已拾掇一下。
下了公交车,她拖着行李走进了枫城中学旁边一条街上的“滴水清音”茶吧。
这是她跟发小李月灵一起投资的,花光了她多年打工的积蓄,和妈妈偷偷留给她的一笔存款。
这里设计得简约清雅,跟学校旁边为吸引学生注意力,而打造得喧闹杂乱的店铺,形成了鲜明对比。
多年来,她甚至觉得这里比自已的家,更像心理上的家园。
今天是周末,学生都去市中心玩了,茶吧的生意也清淡不少,但月灵还是早早开了店门。
她站在门口拖地,啪地一声拖把杆断了。
唉,真是便宜没好货,她正发愁怎么把杆子接上,忽见一双手拿过拖把,扯下长发上的发圈,牢牢扎好。
“行了,还能再混两个月!”清芍骄傲地把拖把“完璧归赵”。
月灵哈哈一笑,“还得是咱宋掌柜!”
茶吧赚钱少,她们一贯都是能省就省。
“今天到的这么早?你拎着行李是要干啥?”月灵奇怪地问。
清芍进门放下行李包,拿起木桌上的一杯温热的白茶,一饮而尽,随后擦擦嘴巴,声音平静地道,“我今天,要去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