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暮色如轻纱般缓缓降下,树林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树叶沙沙作响,淡淡的雾气如袅袅青烟,缓缓升腾,萦绕在一座木质的小楼周围,似一层薄如蝉翼的神秘面纱,让这座楼愈发显得神秘莫测。
笛飞声疑惑的站在这个小楼边,角丽谯告诉他李莲花邀约一见,在这莲花楼中,看着不像武林盟主的盘踞之地,倒像个乡野游医的栖身之所。他也不知道从哪来的游医这样的念头,仿佛某个梦境中,此时此刻,有个人从这莲花楼的窗户向外喊了声。“阿飞,吃饭了。”
阿飞,那会是谁?
笛飞声正在恍惚,恰好此时此刻,一个和他梦境那么匹配的身影推开门。
“欢迎笛盟主大驾光临,李某恭候多时了。”
他跟上走进这座小楼,这莫名的熟悉感感觉就要脱口而出。
“这地方…”
李莲花也不急,缓缓在桌前倒上了一杯茶水。“这里的木料选材,匠人推荐,皆是金鸳盟大能之人推荐,定然与金鸳盟的车马风格很是相似。”
笛飞声在他对面抱着胳膊缓缓坐下。又定睛看了看眼前悠闲喝茶的人。
修长手指上宽大的剑茧说明是个用剑好手,但素色长衣和粗陋的茶具却和传闻中的李相夷锦衣玉食截然不同。脸色苍白,呼吸气重,身材瘦削,确实是明显中毒症状,然而此人气定神闲,如清风朗月,语气平和,让他在或真或假之间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道。
终于,笛飞声在低头抿茶的一瞬间,突然发难,右手去抢李莲花手中茶壶。
李莲花侧身一让,避过那能把茶壶捏成粉剂的一爪。另一只手以完全难以察觉的速度,端走了笛飞声另一手的茶杯。
“诶,哪能让客人自已倒呢。”
紫砂再倾,一股清香袭来,茶确实是好茶。
笛飞声恢复到了抱胳膊的姿势。
“李门主。四顾门和金鸳盟这些年多有些不快的来往,李门主今日是要和笛某聊哪一桩?
依我看,不论哪一桩,老规矩,比一架,我们谁赢了听谁的就好。”
李莲花笑得有些开朗。“笛盟主不要着急,门下一些人的来去,说实在的我并不清楚,我是个不会打理帮派的,这一点远不如笛盟主会用人。
四顾门不过是为了主持公道,为了天下太平,绝不是为了和金鸳盟为敌而来。所以只要你们不滥杀无辜,不针对四顾门的兄弟,咱们可以签一段互不攻伐的协议。以后双方都少了刀剑之事。
若真有私人恩怨,私下调解,不牵扯帮内兄弟互斗。你们杀人的单子,若与四顾门要保的人有牵连,也是各凭本事行事,一场胜负之后,不再有其他牵扯…”
“你是中毒了,便怕我趁人之危,偷袭你四顾门?”笛飞声面无表情的说。
“我先说明,你解毒之前,我不会与你和你的人动手。
其他人,并不配与我动手。你,我也不屑于打赢一个中毒之人。
但,你若想让我承诺你什么,与你签手中协议。”笛飞声抬了抬眼睛,“除非打赢我手里这刀。”
“老笛。”李莲花又笑眯了眼。他来来回回,惦记的还是比武。
“比武之事,我虽中毒,有一人可以代劳。”
“谁?”
“李相显。”
笛飞声初听到这个名字确实是有些耳熟。后来想起,在角丽谯给他收集的万人榜资料李相夷册中有记载,李相夷年幼父母双亡,其有一兄弟李相显也在流浪时走散,传闻已经亡故。
“此人还活着?”
“咳咳,我和你讲个故事哈,这李家兄弟两个呢,其实是被一个师父收养,学习武艺,但是这个哥哥呢,他得了一种怪病,见不得阳光,白天各本不能说话,而且这病也哑了嗓子,不能出声,所以呢,就不能出山。但是我兄弟二人交手,不分伯仲,互有胜负,所以你大可以和他比试一番。若是赢了,李某人自然也甘拜下风。”
李莲花编瞎话完全是信口就来,好在此时的笛飞声还对这个武林第一高手的滤镜还在,也就半信半疑的嗯了一下。
“但是笛盟主咱们说好,比试可是生死不赔的,若是经脉寸断什么的,咳咳…”
“那是自然,笛某人哪能这点江湖规矩不懂。既然比试,自然要见血才见真章。”
聊到此处的笛某人突然感觉这屋子好像有一丝极其轻微的响声。
“既然如此。”李莲花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了一叠文书。“有些条目便要仔细议一议。”
笛飞声看到第一条上写的便是,双方均不主动干涉皇权之争。
“我金鸳盟向来与朝廷井水不犯河水,但不知李门主此条可有所指。”
“简单,这条目不只是给你我看,也是给帮内其他人看。当今圣上无子,朝堂风起云涌,宗室之人也多于江湖之人有牵连,无外乎是看中江湖之人无论万军还是深宫之中取首级如探囊取物之能。
若你笛盟主接了宗室的单子,无论你是不是有从龙之功,还是与上位之人结仇,江湖帮派之间将不可避免世代卷入,再难维系,与我四顾门所有江湖安稳,百姓安乐,背道而驰。”
笛飞声面无表情,沉吟半刻。“下一条。”
这便是同意了。
“第二条,是两帮的武人,除非自保,不动不习武的贫民。”
“恃强凌弱,笛某人也不屑于为之,下一条…”
两人商议多时,在所议之册上签字画押,笛飞声若有所思的在这巴掌大的莲花楼踱着步,这里一切的布置简单,物件的摆放却总有一种已经陈列了十来年的熟练。
“笛某问一句,你这莲花楼是一个人住?”
李莲花,正小心翼翼的吹那协议上的红印章。头也不抬的答道。
“不然呢?”
不过他已经想到,昔日李相夷那些风流传闻,自嘲一笑。
“传说中的笛盟主在四顾门妇孺嘴中,也是吃人不吐骨的恶魔。李某也是听信传闻之人,后来栽了跟头,本来坟头草也可齐腰身了,佛祖保佑竟然尚有一条命在,所以这多活的一天,李某人都是赚的。
笛盟主,若你有一日,也觉得剩下的日子都是捡来的幸事,那恐怕也是要赖在我这,喝喝茶,聊聊天…”
笛飞声冷峻的脸到此时,才稍微有那么一点点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听说过李莲花的碧茶中的有那么点蹊跷,便约了几句决战比武之事,起身告辞。
他起身走到门外,又回头看到送至门口的李莲花,又似不经意间看了看莲花楼的门槛,笃定的说。
“李门主,笛某人知道还是有女人爱往李门主这里跑的。”
李莲花表情一愣,但顷刻又恢复平静。
“我盟那副盟主,性子极烈,盟中上上下下无人不畏服。
然而无人知,我从死人堆里捡来的这个丫头,至情至性,若有人背叛她,必然是不死不休。笛某遇到过的算命师傅,说这女人有要赔上性命的情劫,无可化解。”
李莲花听到这里,其实是有一丝想笑的,上一世的角丽谯果然是个命中注定的恋爱脑,早就被笛飞声给三岁看大,八岁看老了。
但下一句结结实实把李莲花吓了一跳。
笛飞声说。“若真有那一日,我请李门主与她放一条生路。”
他说完这段莫名其妙的话,就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