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夷刚刚一不留神,已经把一声之前从没好意思喊的阿姊给喊了出来,此时有些后知后觉的脸红。
他这脸一红,不免就生出许多歧义,须知那青楼楚馆里里面来来往往的,平日和客人也都是哥哥姐姐的乱喊权当是情趣。
而李相夷的名号在青楼,也算是个人气王。昔日什么揽月楼中的姐姐们,没有一个不当他是座上客,自然没资格在这里装什么纯情,于是这声阿姊就叫得活脱脱有点大尾巴狼的味道。
笛飞声向来是刀比嘴快,此时怒意催发,刀未拔出,杀意四处涌起。
而另外一位,同样觉得也是忍够了笛飞声在这莲花楼嚣张跋扈的样子。桌子一拍,少师已然出鞘。
几次擦枪走火,角丽谯眼看着一通战火汹涌不可挡,索性往屋外头一指。
“出去打,不要拆家。”
转眼间,屋外一片叮叮当当,飞沙走石。
一山都不容二虎,小小一张莲花楼更是放不下一张宁静的课桌。
角丽谯额头的筋在狂跳,她重重呼出几口气。
将桌上一堆一手平推了个清净。
“这个方案作废,我们再来一个!”
两人在外面打到天黑,少年才从外面回来。
一身的青草味道,想来已经是洗漱过了。
“笛飞声呢?挖坑埋了?”
角丽谯还在把几套方案来回比对。头也没抬。
“还在泉水里泡着。”少年人的声音听着有些不耐烦。
“伤哪里没有?”
“不过比划几下招式,又不会真的拿内力去拼命。我的内力自中毒以来,还在修复之中,也就恢复了五六成,笛飞声不肯跟我真打的。”
少年踱步到桌子旁,伸出个爪子去捏角丽谯蜜罐子里面的果子。
吃到嘴里,还嫌不够,步子在女人身边晃来晃去。恨不得再多讨些别的便宜。
“话说。”少年斟酌着用词。“笛飞声胸口的伤是谁打的。那一记剑伤,我知道的人里面还没有谁能把老笛伤那么重。”
角丽谯抿嘴笑笑。“你扒他衣服了?”
少年昂着脖子。“便是因为想要看他的伤,才与他纠缠,不然谁需要那么久。”
可怜笛飞声比武让着这小子,还被他划破了衣服。
“明月沉西海。”
“嗯?”
“没看出来他那差点要了命的招数是明月沉西海?
你就没想过可能是你打的?”
角丽谯双手捧脸,微笑着说。
李相夷差点被刚到嘴的果子卡住了气管。他其实最讨厌姐姐说那个“李相夷”种种光荣事迹。
毕竟让那个人,先遇着了阿姊。
有时候,他自已也好笑自已这过强的胜负欲,连自已记不得的那份记忆都要较劲一番。
“那不可能,中了我明月沉西海的,不可能还有活人。”
“这明月沉西海也不过就是用来给悲风白杨升层的垫招。”
笛飞声带着一股冷冽的寒气冲进屋来。李相夷冷哼。“不服继续,打到你服。”
看着二人又要缠斗起来。
角丽谯哈欠连连,揉一揉已经酸胀的胳膊拾级而上。边走边说:
“两位在一楼自便,我要上去睡了。若是还要打,不如明日去菜市口,摆上卖艺的铜盘子,再打上几十个来回,也好给楼里挣些银钱。”
两人互相瞪着眼。
突然角丽谯头一扭,朝着面面相觑的二人笑得一脸迷人,“对了!学得文武艺,卖于帝王家,两位武艺如此的好,不去皇帝那里讨赏岂不是亏的慌。”
……
夜幕降临,皇宫内灯火辉煌,福寿宫外临时搭建的围帐中,太监宫女忙成一团,摆花的摆花,挂锦缎的挂锦缎的。
自然也有一两个年纪大的掌事太监和宫女,可以忙中偷闲,咬着耳朵聊一聊八卦。
“今儿太后寿宴,皇上可还会过来。”
“早晨既然送过寿礼了,王公公那边传话让小的们起宴自乐,服侍太后和各位主子们,所以今天怕是不会来了。不过也说不准。圣意不可测不是。”
“是了,今天那善大人又进了宫,每次他要求来,不是次次都陪皇上聊到深夜?”
“是啊,这宠臣若是宠起来,哪个妃子都是比不过的。”
“对了,张公公有没有觉着今天来的戏班子的人,看着有点面生?”
“您说的是那白娘子的戏班子啊?是了,演蛇精那两个,前几年确实没来过。
但是王妈妈,您要是瞅见那两张小脸儿,你就知道,这班子的人是会办事儿的。”
张公公很是神秘的挤了挤小眼睛。
“哦?
“也不知道从哪寻来的,啧啧。国色天香的两个可人儿。”
“底子查了,可还干净?”
“放心着吧,有保人呢!”
宫殿弥散的吉祥富贵且喜庆味道,朱红色的廊柱上缠绕着金色的丝带,长长的红毯从宫殿门口一直延伸至主座。
一个高挑的扮演着白素贞的美女,身着白色罗裙,外披淡蓝色纱衣,脸上覆一层淡淡白纱,发髻高挽,珠翠摇曳,端庄优雅。若是安静不动,还真有一些仙子落凡尘的气质。
只可惜这美女不仅焦躁不安的踱着淑女不该有的大步,还颇为不安分的与旁边的小青窃窃咬着耳朵。
“这殿中之香,闻着有些古怪,可会是含着什么无色无味的毒?”
而那个扮演小青虽然一身青衣,素淡了不少,但那双眼眸似一泓秋水,波光潋滟间又暗藏着无尽的狡黠与风情,只轻轻一扫,便能让人心神荡漾。眼尾经过戏班子刻意的妆点,微微上挑,转眸间便流露出蛇妖的万种风情。
还没等她说话,旁边有一人便一声冷笑。
“若是无色无味还能被闻见?有些人脑子被碧茶毒傻了。”
说话的人左手托着紫金钵盂,右手持着通体乌黑的禅杖。他目光冰冷,声音更冷,剑眉斜飞入鬓,微微蹙起时,似有雷霆之怒暗藏其中。
这三个人站在那里,便让人入戏,不得不佩服选角人眼光的老辣。
远处眼睛一扫而过的王妈妈感慨了几秒。
有的人,老天爷赏的饭吃。
“我说老笛,今日之事怎么想怎么不对?说好了谁输了谁扮女相,怎么最后演白素贞的是我?”
“你那是打架赢了,但是你猜拳输了呀。好了,现在都不要吵,香无碍,脑子也无碍,安心等着人叫我们进殿。”
角丽谯一人瞪了一眼。
白素贞和法海二人互相冷哼了一声。背对而立。
芬芳的香气继续在空气中弥漫。宫女和太监们身着整齐的服饰,穿梭其间,忙碌而有序。
夜很快就更深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