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然不是什么心思敏感的人,但常年接触那些恶意,对于人心也渐渐有了自已的认知,有时候,麻木就等同于伤害。
两个孩子的身影渐渐虚化,这一趟,他本是来做陪衬的,可刚刚和两个孩子的对话,将他拉入了某种情绪,跌宕低沉,提不起心力。
于是沿着小路向前走,没有事干,就只当是来散心,吹吹稻田里的风也是舒服的。
脚踩在草地上沙沙的,轻飘飘的很柔软,于是整个身体都放松下来,那些疲惫和低沉也都消散了。
“喂!你在这干嘛?”
稻田边露出个头来,在夜色里,浮着一层淡淡的光影,杨然反应迅速,大叫一声,上去就是一脚。
“你在那边搞什么呢?”
惊叫声引起了隔离带边刘旭的注意,动身就要往这边走来。
“滚开滚开!老子撒尿呢,看见条水蛇。”
当发现是闫非的脸时,杨然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懒人屎尿多。”
刘旭嘟囔了一声走了,杨然也懒得搭理他。
等确定刘旭走远了,赶紧蹲下来检查了一下,闫非抱着胳膊闭着嘴,脸憋得铁青。
“你他...老子迟早被你整废。”
本来杨然还有点愧疚的,想要看看能不能帮上忙,被他一骂,也懒得再发慈悲心。
“你不是不掺和吗?不是走了吗?”
杨然反过头来质问他道。
“含蓄,含蓄懂不懂,能不能听懂话外话,这叫进可攻退可守。”
这傻小子,闫非跟他解释也没用,一条筋。
“不懂!”杨然理直气壮。
“不懂就学!”闫非也不惯着他。
闫非爬起来,揉着胳膊,还好他当时反应快拿胳膊挡了一下,要真被他朝胸口踢一下,肋骨怕是得断两根。
“别废话,你在这干嘛呢?”
“干嘛,废话!能干嘛?勘查周边呗。”
闫非被他整得脑子都乱套了,思路全被打乱。
“现场不都封起来了吗?”
杨然被他一顿训,本着不肯吃亏的精神硬顶了两句,但实在理亏,就软下来。
“小子,命案不是只有案犯现场才有价值的,周边环境,包括人在内,都有可能遗留线索,不要等需要再去找,线索不会一直在原地等你的。”
闫非捋回思路,顺带着教他一下,免得真遇到事儿两眼一抹黑,不过也怪不上他,在这小地方,再加上才入行不久,能办的案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案子,不懂也正常。
“那个秦队不是在里面吗?这个案子他负责,为什么没派人来勘查?”
杨然顺带着问他,顺便把自已摘出去,免得显得他什么都不懂。
“那是他蠢!”
杨然没想到他真够胆,还真是谁都敢骂,秦队好歹也是个刑警大队的队长,他真不怕自已告发他。
“你盯着我看什么?”
闫非被杨然看得心里不舒服,还以为他不服气,心想也是白教。
“那你带着我吧,我给你打下手。”
杨然脾气爆归爆,但服能力,比他强的人他就学,绝不撑空架子硬搭伙,不会就低头学。
闫非被他一句话整懵了,本还想再教育他几句,也没火了。
“我才懒得带你,找老于教你去。”
闫非说完转身就走,也不管他跟不跟着,杨然瞅着于队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就跟了上去。
闫非刚刚从稻田里摸上来,下半身已经湿透了,星星点点留在拂膝的草叶上,杨然跟在后面,也弄了一身的水。
闫非也不说话,就这么一路向前走,刚刚在现场周边都是人,他不敢开灯,加上环境暗,他一直是摸黑往前走,顺道观察。
这会儿已经走到稻田深处,福利院的灯光隐隐约约,已经看不真切,闫非从随身的兜里掏出手电,一整条清晰的光线显露出来。
“你有手电筒啊。”
杨然被突然的光晃了下眼,刚刚一路走来好几下没踩稳差点掉进水坑里去。
“别说话,往前走。”
闫非现在捋到了思路,正期待着往前,没心思跟他解释。
正摸着路,前方忽然是一片高株的玉米田,闫非四处找寻着线索,但玉米植株比水稻高多了,且种植分散不易倒伏,痕迹也不甚清晰,再往前就不是他一个人能办到的了。
闫非往后退了退,把手电对着玉米地放在地上,扭过头对着站在身后的杨然说。“蹲下。”
“你干嘛?”
杨然很警惕,虽然已经打心底里佩服起闫非,但以他的行事风格,多少还是得留点心眼。
“让你蹲你就蹲,别那么多废话。”闫非想着借杨然这会儿好学的劲,磨一磨他的锐气,老于要是真升上去,这帮小子还不知道有谁带呢,即使是跟着去了市队,也得长点真本事了。
杨然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毕竟是自已跟着来,也不能全无收获就这样走了,总得带点什么东西回去。
于是就蹲了下来,闫非顺势就骑了上去。
“你!你给我下来。”
杨然本想着闫非要让他蹲下顺着灯光看什么东西的,好家伙直接蹬腿就骑上来了,气得杨然甩起膀子就要把他弄下去。
“别动,你别动。”
闫非被他晃得左右不稳,眼看就要被肘下去,顺手就找了个东西抓在手里。
“我去!你撒手!”
一搭眼,闫非才发现手里拽着杨然的头发,他这会儿吃痛,也不乱动了。
“站起来。”
“我不!”
“不站是吧,好好好。”
闫非右手拽着杨然的头发,左手还闲着,找准时机伸手揪住他的耳朵,直接给他来了个一百多度大转弯。
“啊!你个**。”
杨然真后悔刚刚跟着他,啥都没学到,还被侮辱,这人简直无下限。
“站不站!”
闫非说着又在手上使了把劲,今天就不信你不服。
“我站,我站行了吧,祖宗,快撒手,耳朵没了。”
“你先站起来。”
闫非可不惯着他,免得他再反悔惹麻烦。
杨然身上一使劲,蹬一下站起身来,闫非尽力保持着身子平衡,视线跟着上涨起来。
一望无际的玉米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