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吗？”
门外传来沈芋的声音，细细的清嗓，穿过门边的缝隙，窗边一本闲书被风翻了几页，悄声悄样，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韩岁打开门，一股蒸腾的热粥喷香，与晨起的寒意相撞，沸腾着勾起被一堆琐事压去的饿感，胃部翻动，一阵咕噜声响。
“还好吗？”
沈芋知道了消息，心思像早起时梳妆台边理不散的绞扭发丝，使下劲来，却扯得头皮生疼。
她倒也不算担心，只是寻常反应，像是清晨总要煲一锅粥，不是为了驱散饿意，只是习惯了而已。
“没事，倒是小事了。”
韩岁笑笑，与近来经历的疲倦相比，确实是小巫见大巫了。
“那就好，快趁热喝了吧。”
沈芋也笑了笑，披着的一件开衫落到地上，弯腰去捡，梳齐的发线散开了来，韩岁细瞧着有许多白发，在钻进的晨阳里透着晶莹的银光，倒也不觉得是岁月浸染的痕迹。
“对了，忘了正事，早起有个人加我好友，似乎是找你的。”
沈芋掏出手机，韩岁瞅了瞅。
——您好，我找韩岁，请看见后给我回音，如果错发，抱歉打扰。
韩岁看了一下那人的ID，掏出手机加了过去，不过几秒，便弹出了对话框。
“那我走了，今天就好好在家休息。”
沈芋站起身，身子有些酸痛，最近一直没太睡好，果然不像年轻时那般能熬了。
看着妈妈离去的背影，门被轻轻地关上，那碗热粥在桌台上，金黄黏腻，经了热火熬煮，还添了许多顾念的情意。
手机震动，一行小字，亮眼清晰。
——我是尹星。
迷蒙的道路有了指引，韩岁觉得松懈，闭着眼似乎飘进空气里，窗边吹进了乡野的风，有一种说不出生命的魅力。
——那张照片不是我发的。
只是来自证清白？
——我知道。
韩岁回了句，似乎那屏幕里有了些许的默契。
——我很抱歉，我会负责。
韩岁想起尹星一副高傲厌人的样子，这话听起来却渺小极了，人总会学着变化，倒觉得亲切了些。
——有线索吗？
韩岁直刀而入，现在不是认错的时候，手绞扭着耳边的几缕发丝，一径向下，丝滑脱手，仿佛这事也不怎么难办了。
有只鸟儿落在了窗台，定帧摆动着油亮亮的头，羽色灰白，搭着细碎花纹，眼睛直盯盯地瞅着你，似乎在观察判别，仿佛真要说出几句人话来。
韩岁与它对峙，近看时觉得有几分生气，不像平日里瞧着天空上一团黑漆漆的，只觉出头尾，不几时便飞走了。
对面静了一会儿，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整理，像是静静天际里一架飞机轰轰驶过，留下一束白色遗迹，延延地直抻到视线尽头，那片不知名的绿色田野里。
——如果没猜错的话，肯定是那次，我包被拉开掉了的，被有心的人捡了去。
有心的人，只怕是多心的人了，不然也不能如此会造势，韩岁刷着相关消息，有些简直不堪入目。
尹星有些自责，这事十之八九是他的责任，坐在翠姨的小店里，那日拌嘴吵闹的场景似乎还在，白墙的背景里，一抹抹散尽，只留下回忆。
——见面聊吧，约个地点。
韩岁发出消息，收拾一下包，叫上柳浅浅，准备出门。
沈炆今天轮休，坐在沙发边，见韩岁出来了，也没什么举动。
“要出去了？”
没什么语气，像是最稀松平常的问候，混杂在电视的白话音里。
桌边放着杯咖啡，小舅倒不怎么爱喝的，或许只是换个口味，中和一下预想中沉闷的氛围。
“嗯，出去逛逛。”
韩岁以为会有一通留意，一串关心，但只是平淡的微笑，咖啡还温热着，有一阵缓缓的蒸汽，混着一句“早点回来。”
门关上那一刻，沈炆觉得面部有些抽动，大概是喝了许多咖啡的缘故，终归是喝不惯的味道，便都倒进了水池里。
黑色的汁点在白色的漆面上，似是皮肤沾染了毒菌，直往血脉里渗，不见鲜红不肯罢休。
韩岁在电梯里，一个人都没有，下意识的扯了扯帽子，想起那日石曜的情形，那短暂的不便，似乎是他的常态。
到小区门口，一对夫妻从身旁走过，女人推着婴儿车，一个小生命躺在那温床里，韩岁下意识瞅了瞅，对上那圆鼓鼓的小眼睛，又扯出一阵咯咯的笑声来。
随即那视线又被新的事物吸引，小手在挥动着，绿叶渗进的凹凸天景里，每一个意外闯入的事物，都充满着无比的新意。
韩岁和那女人一晃点了点头，随即继续上路，那一眼里满含着可爱的夸赞和似是被认可的感激。
“师傅，去香雨酒馆。”
韩岁坐在车上，针织的座椅晦涩，连着心情也似乎阴沉沉的，窗外阳光普照，风似乎也着了温度，透过一缝的孔径里，钻进车厢里。
很快目的地到达，柳浅浅已经等在那里，待韩岁下了车，见她神情鬼鬼祟祟，像是模仿着什么线人，要来对什么暗号似的。
“你太张扬了。”
韩岁指了指她的大衣，柳浅浅低头瞅了瞅，这还是她特意挑选的，可以将自已掩藏的很好。
“尹星已经来了吗？”
韩岁朝里瞅了瞅，似乎并没有熟悉的身影。
“他也来吗？你叫他来的？”
柳浅浅一听尹星也要来，两眼放光，嘴角莫名一丝浅笑。
“不然只靠你我，难搞。”
韩岁说着推门进去，空荡荡的，一般临近黄昏，夜色悄悄涨起，才会有人光顾，毕竟酒是交际，夜里更有滋味，日光下白晃晃的，缺了情趣与意味。
“我怀疑你在内涵我。”
柳浅浅跟着进去，倒更衬了这酒色的氛围，不然只靠着两人激奋，倒总显得沉闷不惹趣味。
“不用怀疑。”玩笑话说起来不断，倒更松懈了。
“我只做气氛，端着酒杯就好。”
柳浅浅嘻嘻一笑，既然有心情玩笑，至少有了寸断，不只是无头苍蝇乱撞。
只是窗外大亮，辜负了酒色氛围，不然趁着微醺，似乎更有些好点子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