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见到黄方第一眼,梁再冰就没见过他有什么白伞。
油纸伞这种东西不好收纳,一眼就能看出来。
而且他记得,黄方来的那晚,外面就在下大雨。
梁再冰又看了眼日历,那天还正好又逢中元节,也就是民俗传说里开鬼门的日子,黄方这种体质没理由不撑伞的。
黄方脸色一变,显然是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纠结,但最后还是决定原原本本地告诉他。
“回校那天我本来两点就该出门了,结果拖着一直没收拾行李,五点多才出门。”
“在公交车站等车呢,结果车没来先下大暴雨了,我等了两个小时还是没等到车,就想着去国道边拦辆顺风车。”
“之前跟你说过我家住得很偏嘛,除了一条公路周围都是林子,我去国道的时候正好要穿过一片树林。”
黄方陷入了回忆,“那时候又下暴雨又刮大风,天已经很黑了,路都不怎么看得清,我撑着伞走几步就感觉要被风吹走了,所以就走得很慢。”
“不过虽然是七月半,我一路上都没怎么看到鬼,确切的说,自从我长大之后见鬼的次数就很少了,所以我也没在意。”
“走到林子中间的时候,我忽然感觉被什么软绵绵的东西绊了一脚,要不是有行李箱撑着差点摔到地上。”
“我拿手机手电筒去照,发现是一个满身泥水的女人,她身上到处都是伤,看着很吓人,进气多出气少眼看着要不行了,我就……”
梁再冰打断他,“你当时看清她的脸了吗?”
黄方想了一会儿,茫然地摇摇头,“当时天太黑了,她的脸上又都是泥,我看不清。”
梁再冰又问,“她当时穿的什么衣服。”
黄方努力回想了一下,在那种情况他确实没怎么注意女人穿的什么衣服,“好像是……一条白的裙子,被泥水搞脏了没怎么看清。”
梁再冰心里已经有了结论。
白裙子沾了血,可不就是红色吗?
他们遇到的女鬼恐怕就是那个女人。
黄方继续说下去,“我给她叫了救护车,但是因为我们的地方不太好找,所以我把伞留给她挡雨,自已跑出林子去国道边接医护人员,但是我们回到那个地方的时候……”
说到这里,黄方的的脸变得有些惨白,显然也是心有余悸,“那个女人就不见了,我的伞也不见了,原地只有一个沾血的泥坑和我的行李箱。”
“我当时以为她是醒过来自已走了,”黄方攥着拳,指甲几乎把掌心掐出血,“现在看来,她早就已经死了。”
“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黄方此刻很是内疚,“那天我看时间太晚,当时和你们也不熟,跟你们说这些不合适,就一直没说。”
知道了是黄方惹来这一连串祸端,梁再冰有些无力却没办法怪他,怪他也不能解决问题。
“没办法,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们回去之后跟卢浩和林语城说一声,让他们最近小心点,最要紧的是远离穿红裙子的女人。”
回寝室的路上,黄方一直在自责叹气,“你说我当时为什么烂好心,当没看到不就没这么多事了。”
“这鬼也不是好东西,我好心想救她,结果她来害我,恩将仇报!”黄方越说越气,直接痛骂起女鬼来。
梁再冰吓得一把捂住他的嘴,“祖宗,你说话也分点场合啊。”
“要是女鬼在旁边听到了今晚就来找你。”
这么一恐吓,黄方瞬间安静如鸡,害怕得都快哭出来了。
“女鬼姐姐你就放了我吧,也不是我害的你啊,你要寻仇找你的仇人去啊。”
“我听人说过一个说法,如果你在一个枉死的人面前说他可怜或者要救他的话,厉鬼就会缠上你,如果那个人不能实现他的承诺,就会被厉鬼索命。”
黄方更气了,“靠,简直就是蛮不讲理。”
梁再冰也无奈,“厉鬼不就是不讲道理的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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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是在玩大冒险吗?”卢浩跟黄方面面相觑,并不相信他说的话。
被唯物主义熏陶二十年,换谁来能立马接受这种天方夜谭啊?
黄方急得都抓耳挠腮了,“那个女人消失你是亲眼看到的吧,为什么不相信。”
林语城凝重地摇摇头,“这里面可能有差错,你不能这么草率地认定她就是鬼,说不定她被湖底淤泥埋住了才没找到。”
一直在旁边看手机的梁再冰抬起头看向众人,将手机举到他们面前,“有这个你们能相信了吧。”
屏幕上是一张死人照片,就是白天溺死的那个教官。
不知道谁偷偷拍下来传到网上,虽然学校勒令禁言,但人八卦的本性改变不了,一传十十传百,现在在校园论坛上一刷就能看到这张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双眼暴凸,舌头吐在外面伸得很长,最醒目的要数脖子两侧的手印,纤细修长的手印深深陷进肉里,几乎将整个脖子掐断。
但他应该是溺水死的才对。
卢浩张口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
林语城迟疑道,“那个女人掐死了他?不对……这个力道怎么会是人类……而且她怎么就消失了?”
一番错乱之后,林语城和卢浩总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
“所以我们现在是被鬼盯上了?”
“目前也没什么好办法,尽量远离吧。”说完这句,梁再冰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看手机,然后在微信群里打字道,“晚上会有鬼趴在我们寝室天花板,你们晚上小心点,不要让它发现。”
卢浩这么大的体格子,看到这行字愣是吓出一身冷汗,手机屏幕都差点被他捏裂。
林语城神色有些恍惚,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梁再冰忽然后悔告诉他们这些了,知道这一切之后,他们还能在那个厉鬼的窥伺下不表现出任何异样吗?
但是如果什么都不说,也有被女鬼诱骗的可能。
无论怎么选,好像都是死路一条。
临熄灯之前,梁再冰还在看那张照片,不断放大缩小,最后定格在脖颈的手印上。
他脑中忽然灵光一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