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栋的确不在乎那一点钱,他也不是故意跟温浩和何义盛作对,他只是可怜何冲乡的老百姓。
何冲乡能出去都出去了,留在家里的基本都是老弱病残。
梁栋曾在东冲村遇到过一对老夫妻,儿子在外面打工出了意外。
没过多久,儿媳妇就带着孙子嫁到外地,好好一个家庭,就剩一双老人,凄凉度日。
老两口都七十多岁,除了种地,什么都不会。
梁栋去过他们家里,家里唯一的电器,就是一个破风扇。
他们做饭不用电饭煲,全用土灶台,炒一次菜,只用一点点油,佐料根本就没有……
梁栋大致给他们老两口算了一笔账,他们每月的开支,还不到一百块钱。
离谱的是,这样的家庭,竟然没有低保!
在何冲乡,吃低保的基本都是各村有头有脸的人,那些真正贫困的,反而什么都拿不到。
梁栋在没提拔的时候,下队机会少,对老百姓的生活虽有一定了解,但不是很多。
自从他当上这个副乡长之后,对乡里那群人是越发看不上眼。
一个穷得叮当响的贫困乡,一年餐饮招待支出,竟然将近一百万,平均每天将近三千块!
像东冲村老夫妻这样的家庭,在何冲乡绝非个例,对他们来说,粮食补贴那几百块钱,就是他们大半年的生活费!
就这么一丁点儿钱,那些蛀虫仍旧不愿放过,这让梁栋如何能忍?
梁栋也有些奇怪他现在的心态,对自己的两个顶头上司,竟没有任何畏惧之感。
他知道,这是因为娶了何叶的缘故,是因为见到了何宗廷这样的大人物的缘故,是因为兜里就有了上百万的存款的缘故。
在提拔之前,温浩和何义盛对梁栋来说,那都是高高在上、只能仰望的存在。
谁能知道,今天再见他们,除了鄙视,甚至还有一丝恶心的感觉。
梁栋只是想踏踏实实干一件事,这些人不但不帮忙,还处处给他使绊子,让他总有一种束手束脚之感。
元旦那天,梁栋、何叶回了一趟麻石岭,开车的仍旧是周鹏。
何叶已经六个月了,大概是怀了双胞胎的缘故,肚子挺的老高。
梁秉森老两口看着儿媳妇的肚子,笑得合不拢嘴。
吃饭的时候,齐红梅跟儿子商量道:“小栋啊,小叶这月份越来越大了,你在乡里工作又忙,成天不落屋,要不妈先去照顾一段时间?”
梁栋看了母亲一眼,没有直接回答:“我爸不去?”
“他不去,他要是去了,家里这几十张嘴怎么办?”
家里养的有几十只鸡,还有一条叫安贝的狗。
狗的名字还是梁栋取的,就是因为他十分讨厌岛国那位前首相。
“把鸡处理了,安贝可带到槐安去。”
“不行,不行,鸡都处理了,以后我孙子上哪儿去吃土鸡蛋?县城卖的土鸡蛋都是假的,都是那些商贩从品种蛋里面,把个头较小的挑拣出来冒充的。”齐红梅摇头道。
梁栋知道母亲看起来柔弱,其实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即便她没上过几天学,父亲依旧十分尊重她,以及她的意见。
这个家里,大多数的家,还是母亲当着的。
“那好吧,你先过去,过年的时候,我再回来把我爸也接过去。家里的鸡让三婶帮忙喂一下。”
“你妹妹过年肯定也放假,都去你那儿,怎么住得下?”齐红梅问。
“住得下,你儿媳妇是个小富婆,买的房子也是洋房,一百四十多平呢。”梁栋揶揄道。
何叶偷偷在底下揪了梁栋一下,然后对婆婆说:“妈,其实你和爸最好还是按我说的,搬槐安去,咱们可以再买一套大房子,或者单独给你们买一套也不是问题。”
齐红梅仍旧拒绝道:“你们小两口才结婚,手里有两个钱也不能乱花,以后孩子出生了,花钱的地方多着呢。何况,咱们家一生还是俩。”
“妈,钱的事你放心,咱们家不缺钱。你和我爸都这么大年纪了,也该歇歇,去城里享享福了。”何叶又劝说道。
“小叶啊,你就别劝你妈了,她就是个倔脾气,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不是我们不愿意去你们那儿,这不是还有优优吗,等优优大学毕业,参加工作结婚生子了,我们一定去偎你们。”梁秉森开口道。
何叶领教过老两口的固执,遂不再多说什么。
吃完午饭,收拾好后,齐红梅就直接坐梁栋的车走了。
临走时,梁栋偷偷在家里放了一万块钱,汽车开出村子很远后,才打电话告诉了父亲。
元旦后的第一个周一,乡政府里开进一辆岭A牌照的丰田越野。
车上下来两个人,其中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年轻女人,既时髦又漂亮。
俩人打听了书记办公室,直接上了三楼,走了进去。
没过多久,温浩就一个电话,把梁栋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梁栋早就看到了那辆岭A牌照的丰田越野,也猜到了来的是什么人。
那辆车的车身上,‘岭西日报’的标志十分显眼。
进了温浩办公室,梁栋一眼就看到了实木沙发上的漂亮女人。
一个漂亮又会打扮的女人,无论在哪里都是最受瞩目的存在,她会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就把目光锁定在她身上。
梁栋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不因为别的,只因为他觉得这个女人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违心地讲,女人很漂亮,但比起何叶也仅仅是差了那么一丢丢。
就在梁栋思考在哪里见过女人,拿她跟何叶作比较的时候,温浩指着梁栋,向女人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们的党委委员、副乡长梁栋。”
漂亮女人起身,笑靥如花地走向梁栋,向他伸出手:“你好,梁乡长,我叫苏荷,是‘岭西日报’的记者。”
梁栋象征性的握了一下,礼貌道:“你好,欢迎来到我们何冲!”
“梁乡长好年轻!”苏荷脸上笑容就没有褪去,自从梁栋进门,她的目光也一直没从他脸上移开。
“是啊,我们的小梁乡长今年才二十六岁,是全县最年轻的副乡长,没有之一!”温浩献殷勤地说了一句。
苏荷连头都没有扭一下,让温浩略显尴尬。
“苏记者,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梁栋忍不住很唐突地问了一句。
苏荷痴痴地笑着,抛了一个媚眼给梁栋:“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