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栋再次回到乡里,发现所有人见了他,都在悄然间把‘梁委员’这个称呼换成了‘梁乡长’。
梁栋打开自己的办公室,发现里面一尘不染,明显有人在天天打扫。
他回头看了周鹏一眼,周鹏耸耸肩,表示非他所为。
既然不是周鹏,能进这个办公室的就只有党政办的叶云波了。
梁栋走到自己的位置,正要坐下,叶云波敲了下门,走了进来:“梁乡长,那边的办公室已经收拾好了,你看啥时候搬过去?”
梁栋想都没想,就说:“这里挺好,坐习惯了,就不搬了吧。”
叶云波有些为难,迟疑道:“这个办公室比那边小了许多,还没有套间,而且那边的办公用具都是新换的……”
“没事,办个公而已,这边足够了,那边就暂时封存起来,以后哪位领导需要了,直接搬过去就行了。”
叶云波不死心,又道:“要不,我把那边新买的办公用具都搬到这边来,全部换一遍?”
“行了,不用麻烦了,就这样。”梁栋断然拒绝,“乡里财政本就紧张,大家还是把裤腰带勒紧点儿吧,不该花的冤枉钱就不要乱花了。以后,凡是改善办公条件的用度,都要先报我这里,我不点头,一分钱都不能乱花。”
叶云波有些不习惯,这还是以往那个谦逊低调梁栋吗?
不过他很快就转换了过来,摆正了自己的身份,点头道:“梁乡长的指示我几下了,这就传达到各口去。”
叶云波正要走,梁栋叫住他:“叶主任先别走,跟我一起去一趟何书记那里。”
何义盛知道梁栋今天来,正在办公室等他。
见到梁栋,就站起来,笑着说:“梁乡长这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就带病上班,真是精神可嘉啊。”
梁栋说:“除了这个胳膊,我的身体基本已无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你要是再不来,我都快倒下了。看瞅瞅,我这都瘦了好几圈了。”
何义盛说着,当真转了一圈,展示了一下他那将近四尺的腰围。
梁栋和叶云波想笑又不敢笑。
梁栋切入正题说:“何书记,我想召开一次全乡干部大会。”
何义盛说:“嗯,你这突然主持政府那块儿的工作,是该给大家见个面的。可惜,县委组织部没人来送你一下。”
“我这又没有提拔,不需要走那些过场。我想开个全乡干部会,给大家立几点儿规矩。”梁栋说。
何义盛停顿了一下,脸上明显有些不快,不过还是开口道:“新官上任三把火,烧一烧也好。乡里这帮人这些年也有些太松懈了,都怪我领导无方,你给他们上上紧头箍也好。”
梁栋听出了何义盛的不满,委婉道:“何书记,以后呢,就是咱们俩配合,你负责掌舵,我负责开船,你负责唱白脸,我负责唱黑脸。这得罪人的事,都让我来干,真要出了问题,你还得帮我擦屁股。”
梁栋这么一说,何义盛脸上马上好了许多,很大度地说:“以后呢,具体工作你就放心大胆的干,责任我来扛。”
梁栋等的就是这句话:“我正好把叶主任叶叫过来了,这就让他通知下去,明天上午八点,大会议室召开全乡各级干部大会。”
何义盛点点头,这事就算是这么定了。
叶云波领了命令,就开始回去准备大会事项。
当晚,梁栋谢绝了几个人的邀请,让周鹏开着何义盛以前那辆捷达,送他回了槐安。
以前他可以不在乎影响,现在不行,那辆红旗肯定是不能随便开着乱跑了。
翌日,梁栋上任以来的第一次全乡干部大会如期举行。
时间到了八点整,几个主要领导依次按照座次入席,何义盛和梁栋稳居最中间位置。
会议由梁栋主持。
会议室里坐满了人,虽然大家都是小声攀谈,但声音汇集到一起,整个会议室就显得十分嘈杂。
梁栋敲了敲话筒,嘴巴靠得近点儿,提高嗓门儿道:“大家静一静,现在开始开会!”
吆喝一遍,下面没什么反应。
梁栋连续吆喝三遍,下面依旧闹得跟鳖翻潭一样。
梁栋一拍桌子,站起来,端起话筒,厉声道:“谁要在说话,请离开会场!不听从劝告的,就地免职!”
梁栋发了一通火,下面总算勉强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是党的干部,连基本的会场纪律都不能遵守,又怎能算一个合格的干部?以后,会场里装上监控,凡是不遵守会场纪律的,调取监控,确认无误后,一次警告,两次记过,当年年度考核直接记为不称职!”
《公务员考核规定(试行)》中明确规定,对公务员年度考核被确定为不称职等次的,按照下列规定办理:(一)降低一个职务层次任职; (二)本考核年度不计算为按年度考核结果晋升级别和级别工资档次的考核年限;(三)不享受年度考核奖金; (四)连续两年年度考核被确定为不称职等次的,予以辞退。
年度考核不称职的处罚属于相当严重的处罚,不但影响工资,还影响职务晋升,连续两年不称职,直接连工作都没有了。
梁栋这话一出,下面出奇的安静。
大家虽然都认识梁栋,但谁都不愿去触这个霉头,万一梁栋要是来真的,那可真不是好玩儿的。
梁栋刚发完脾气,门口进来两个人,一个是农技站站长陈富昆,一个是农技站副站长汪强。
陈富昆找到农技站的牌子,正准备坐下,梁栋开口道:“陈站长,签到了吗?”
陈富昆大咧咧地往那儿一坐,笑嘻嘻道:“签到表被人收走了,开完会我去补签一个?”
梁栋抬手看了看时间,又问:“陈站长,我想问一下,昨天党政办的同志没有通知你们开会时间吗?”
陈富昆毫不在意道:“我刚才在街上吃了碗馄饨,就来晚了一会儿。”
梁栋板着脸说:“根据我们乡里会议迟到早退处罚办法规定:迟到早退一次,给予警告,罚款五十元,两次警告按一次记过处理。我宣布,陈富昆和汪强二位同志,开会迟到五分钟以上,警告一次,罚款五十,会后自己去党政办找云波主任把罚款交了。”
陈富昆是乡里的老人,一听说梁栋要处分他,当即就不干了,站起来指着梁栋咆哮道:“姓梁的,你还只是个副乡长,拽什么拽?老子到乡里上班的时候,你还只是个细胞呢。现在一遭得势,就想骑到老子头上撒野了是不是?真当老子是泥捏的吗?”
“陈富昆,我警告你,这里是会场,如果你再执迷不悟,继续扰乱会场秩序,我将上报县委,给予你严厉处罚!”
梁栋一点也不惯着这个倚老卖老的家伙,说话毫不留情。
陈富昆还想说什么,却看到何义盛瞪着眼睛站了起来。
旁边的人这时也劝了他几句,他总算没有再继续发飙,悻悻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