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雁白离开这日,多日未曾露面的容陆离来了清澜院,彼时的容祈年正在跟京墨嘱咐着什么。
还不时让空青使唤下人往马车里搬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要出什么远门。
景雁白和容陆离从屋内望过去,容陆离忍不住开口跟景雁白打趣容祈年。
“我这个弟弟,虽然性子洒脱不羁,看着总是没心没肺的,我竟不知他还有这般心细的时候。”
自那日找到他们,容祈年带着人从青鸾山离开,容陆离觉得自已恍若是第一次认识自家弟弟。
他以前见到的容祈年似乎总是没有正形,不服管教,但是又出人意料的懂得装乖卖巧。
好像他的身上同时存在很多面,有些面甚至是相互矛盾的,她本以为自已已经见过他所有的方面。
但直到自家弟弟碰见景雁白后,他却切切实实见到了容祈年的其他面。
好像突然之间就没办法判断哪个才是真正的容祈年。
景雁白根本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他现在眼里其实只映照了屋外那个忙碌的身影。
“他很好。”
景雁白只说了这三个字,但容陆离心中却是着实讶异非常,她本来还觉得景雁白为人十分清冷疏离。
他之所以愿意跟自家弟弟结交,全是因为容祈年看人家长得好看,故意缠的人家没办法才亲近一二。
她也不想承认,但奈何自家弟弟就是个如此肤浅的人,他自幼便喜欢跟长得好看的人亲近。
只不过他眼光高,能让他觉得好看的人没几个,这些年除了自已,他在别人面前也没表现出来过。
思及此,容陆离便忍不住感到好笑,她没发现自已确实笑出了声。
景雁白目光转向她,像是十分好奇他为何突然发笑。容陆离反应过来,也没觉得尴尬,自然而然道。
“景公子,别误会,我不是笑你我是想起来我这弟弟小时候的事情了。”
她看景雁白似乎有兴趣,接着道。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清淮幼时很是顽劣,除了祖父,他也不怎么跟别人亲近,家里兄弟姊妹中就独独愿意黏着我几分。我有天就好奇的问他,你猜他说了什么?”
容陆离笑的越发放肆,景雁白只是好奇的看着她,没回答她的话。
“他说是因为我长得好看,虽然笨了点,但可以原谅。”
容陆离只顾自已好笑,根本没看到景雁白听完后眼眸中一闪而过的落寞。
恰巧此时,容祈年踏进室内,容陆离也收敛了笑容,好家伙,容祈年可是记仇的很。
他要是知道自已跟景雁白说了他的糗事,可不管自已是不是他的亲二姐,估计自已是别想过痛快了。
容祈年来到景雁白身旁,身上带着冬日的寒气,没敢凑太近。
“雁白,已经收拾好了,我们走吧。”
景雁白点点下颌,便对着容陆离躬身行礼。
“容小姐,这几日在府中多有打扰,景某在此谢过。”
容陆离回了句“不必客气”,然后景雁白就跟着容祈年离开了。
马车上,容祈年已经铺上厚厚的锦被毯子,暖炉烧的正旺,竟比室内还要温暖,容祈年额头甚至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幸好景府离得并不远,很快,两人就到了景家门口,只有守门的小厮懒散依靠在门柱上。
他们看到景雁白下了马车后,也并没有上前迎接的意思,就像往日看到景雁白时的反应一样。
景雁白倒是没有感到丝毫的意外,他也早就习惯无视这些下人的态度,就是担心容祈年会不会觉得冒犯。
容祈年脸上根本没表现出什么,似乎根本不在意此事,只是在走到小厮近前的时候,忽然开口。
“京墨,我有个问题搞不清楚,就想问问你。”
京墨不明所以,原本落在后面的他还是上前几步,离景雁白近了些许。
“容公子,你尽管问,我定会知无不言。”
容祈年语气随意,可话如惊雷一般。
“景府的规矩难道是主子回府,下人可以直接当做看不见的嘛? ”
景雁白也顿住了,他直觉容祈年可能真的动怒了,身为将军府的小公子,遭到如此怠慢,任谁都无法接受。
小厮听见这话,没有给景雁白一个眼神,而是飞快扫了眼容祈年的穿着,瞅见他的脸时,猛得一惊。
小厮急忙跪下来,头磕在地上砰砰作响。
“容公子,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容公子。”
在他磕头之际,另一个小早就已经朝景府内跑去,不见了踪影。
容祈年根本没理磕头的小厮,他此时此刻才真切感受到了,景雁白在景府到底不受重视到何种程度。
即便小厮现在跪地认错,口中所言句句不提景雁白,眼里全然就没有这个主子的存在,
他的声音开始沉了下去,脸上也变得阴云密布,根本就没有往日半点笑意盈盈的模样。
“下人做到你这种地步还真是可见景府的前景。”
话落,不管小厮受到了多大的惊吓,容祈年就拉着景雁白进了府门,冬日的冷风景雁白可扛不住。
两人踏进寒水院之后,整个院子可谓是一派冷清,像是很久没有人打扫过的样子,说荒院估计都有人信。
景雁白仿若无所觉的打开自已的房门,值得庆幸的是室内还算干净,应是没有人进来过。
容祈年也没有和景雁白客气,他让景雁白坐下休息,自已则是主动生了炭火。
院门口骤然传来响动,不用想,景雁白便知是景家的当家人景老夫人。
景雁白和容祈年都端坐在原地没动,很快,老夫人便被人 搀扶着进了屋。
她刚进门,便热泪盈眶走到景雁白面前,紧抓他的手道。
“雁儿,我的乖孙呀,快让祖母看看,有没有事?”
景老夫人说着用帕子擦拭了下自已的泪水,旁边的嬷嬷道。
“老夫人,你别太过伤心了,公子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嘛。”
景雁白没出声,老夫人自顾自接着道。
“雁儿,都怪你那姨娘,瞒着我你失踪的消息,这不今日我方才得知你这几日竟都不在府中。我可怜的孙儿,还好没事。”
景雁白对这种场面司空见惯,但竟难得觉得有点不堪,他下意识看向容祈年,怕在他脸上看到点什么。
此时的容祈年在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个所谓的景老夫人,原来口蜜腹剑这四个字是用来形容她的。
他总算是知道导致景雁白在景家有如此处境的罪魁祸首,思及此,眼中不免多了冷意。
景老夫人若是此时转头对上,恐怕就会被他眼中夹杂着的浓重算计吓到。
景雁白很快就收敛了自已的心绪,对着老夫人神色疏离道。
“多亏容公子救了我,孙儿并无大碍。”
景老夫人佯装才看到容祈年的样子,不得不说有些人一辈子活于算计中,恐怕最后都会活成精怪。
“你就是将军府的小公子吧,真是谢谢你救了我家孙儿,要不然可怎么办呀。”
说着她作势就要下跪了道谢,可景雁白和容祈年谁都没动,“扑通”一声,她可谓是跪了个结结实实。
不知何时进来的京墨面上虽然表现出震惊的模样,但是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他本来就恼怒景府众人所做的事情,更何况经历此事,景雁白杳无音讯这么多天,景家上下竟然没有一人提及。
老夫人跪下去后也是呆滞片刻,她本以为容祈年身为将军服的额人,肯定极重孝道。
而且自已再怎么说也是景家的老夫人,对方说什么也不会驳了她面子。
可她也很快反应过来对今天是铁了心要给景雁白撑腰的,也不知道这个病歪歪的孙子何时有了这般本事。
“容公子,老身只有下跪才能表达我的谢意。另外我给容公子备了些薄礼,还请容公子不要嫌弃才好。”
容祈年装作这才有所察觉似的,语气带着焦急,但是动作却十分敷衍缓慢。
“哎呀,容某举手之劳的事,怎么劳得老夫人行如此大礼,晚辈可受不起。”
景老夫人被容祈年踉跄着搀扶起来,险些又跌回地上,吓得她身旁的嬷嬷急忙上前拉住。
“抱歉,老夫人,这胳膊不小心受了点伤,一时脱力,竟差点摔了老夫人。”
容祈年嘴上说着抱歉,脸上不带半分的歉意,甚至还有些许遗憾的神色。
他这一系列的操作直把京墨看得目瞪口呆,他以后是不敢惹容祈年,这未免太可怕了。
景雁白闻言只是看向容祈年的肩膀,他记得这人肩膀确实受了伤,也不知道好了没。
老夫人面色铁青了一瞬,很快就恢复了那副慈祥的面容。
“没事,是我自已不小心,倒是容公子的伤要紧,不如再请大夫瞧瞧。”
“不用,府中大夫已经医治过了,只不过…”
景老夫人一口气提了上来,生怕他下一句说出骇人的话,还好他仅是偏头看向了景雁白。
“雁白这次病的很严重,接下来还得好生调养。景府毕竟身为云州首富,想来雁白一定能得到好生照料。”
老夫人想张嘴解释,但容祈年压根没给她这个机会,他话锋一转。
“要是景府最近周转困难的话,我给雁白也带了不少药品补品,到时用完了,我可以再派人送来。”
景老夫人的脸这下彻底忍不住涨成了猪肝色,声音带着几分急切道。
“容公子说的这是哪里话,雁儿是景家嫡子,我们还能苛待他不成,自当好生照料。”
容祈年却是突然起身,凑近景雁白身边,轻声嘱咐道。
“你好好养病喝药,我会让京墨好好盯着你的,过几日再来看你。”
容祈年说完也不管景老夫人什么反应,径直往门口走去,到门口时,老夫人才想起来出声阻拦。
“容公子,那薄礼?”
容祈年根本不等她说完,随意摆摆手道。
“留给雁白就好,给他就相当于给我了。”
景老夫人掩下心中的恼怒和惊疑不定,第一次深深打量了下自已这个弱不禁风的孙子。
除了一副出众的样貌,似乎没有其他可取之处,到底怎么攀上这容家公子的,让对方为他做到这种程度。
不过她也没敢多说什么,被身边的嬷嬷扶着离开了寒水院,只留下一句。
“好好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