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涌动之时,庄家人还能欢声笑语的吃顿饭,而有些家庭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千里之外那金碧辉煌的宫殿里,一个头戴凤凰衔珠头面,身着玄色绸缎的中年妇人,正由婢女伺候着,一件件取下那满身华彩。
卸尽金钗环佩,换上素色常服,以水净面,褪去一身脂粉气后,婢女们齐齐退至门边。
安静的宫室只听见她莲步轻移的声音,走进暖室,软榻上躺着一位不到二十岁的年轻男子,面色蜡黄,眼睛紧闭,呼吸微弱,仿佛大一点的风过,都能带走他。
妇人俯在榻边,轻柔的拨开年轻男子的碎发,静静的看着男子的脸。
一位年长的嬷嬷端了水盆放到妇人脚边,和妇人一道,开始帮男子擦洗身体。
妇人的动作非常小心,生怕弄疼了男子一般。
一位身着蟒袍脸带愠色的男子,一步踏进殿内,婢女们当即跪了一地,男子不看她们,径直向内走去。
正看到妇人为年轻男子擦洗的背影,蟒袍男子脸上的怒色瞬间变成了不忍。
“皇后。”
嬷嬷立即跪倒,口喊:“参见皇上。”
皇后悠然转身,已是满面泪痕,作势要跪,被皇上一把扶起:“不必多礼。”
说着看了榻上年轻人一眼,脸上的不忍更甚。
“做什么这么不顾着自已的身子。”
“陛下,过两日便是澈儿生辰,臣妾这个做母亲的,想让他干干净净的过个生辰。”说着泫然欲泣。
皇上听到这话,眉心一跳,便扶着皇后一同在榻边坐下:“你悉心照料太子,这五年间,他哪一日不是干干净净的?倒是你的脸色这么差。”
皇后没有接他的话,只说:“臣妾近日常常梦到澈儿受伤那日,他被抬回来时满身满脸都是血,臣妾想摸摸他的脸,却只摸到满手鲜血......”
皇后用手捂住脸,哭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日,皇上一直在凤仪宫,待到天黑才回御书房,出门时留下一句话:封六皇子为荣郡王。
皇后看着皇帝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里,才由嬷嬷扶着进了殿内。
嬷嬷看皇后脸上显出疲色,叫小宫女端了一晚燕窝。
“娘娘,您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吃,这会子吃点吧,缓缓精神。”嬷嬷躬身呈上。
皇后伸手接过,缓缓吃了两口,便皱眉放下了。
“哼,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嬷嬷一听皇后这话,顿时紧张,让殿里的宫女们都退了出去,才用只有她和皇后能听到的声音回到:“娘娘,陛下果真要重立太子?”
皇后眼里闪过一丝戏谑:“要不是消息传来的及时,只怕今日新太子已立。”
她又看着嬷嬷说:“今日皇上口口声声太子,都不曾唤过一声澈儿,可见父子情分日薄。”
嬷嬷为皇后按着头,面露疑惑:“可皇上走时,又封了咱们的六皇子,哦不,荣郡王。”
“哼,郡王亲王又有什么不同,皇帝这是知道荣儿继承不了大统,卖我个人情罢了。”
嬷嬷不再说话了,六皇子确实无法继承大统,因为他是个瘸子。
古往今来,没有一个残废可以当皇帝。
所以,当六皇子腿废了的那一刻起,他便成为了皇子中最没有希望的一个,当然,也是最安全的一个。
五年前,皇后娘娘的两个儿子,一个命垂一线,一个重伤残废。
此时这个整个大庆最尊贵的女人,看着窗外的朦胧月色,疲惫的双眼中透出阵阵狠绝。
做到皇后又如何?不还是每日算计着过日子么。
宫锁深深,最终身边也只是一个嬷嬷相伴。
皇后内心觉得好笑,她和皇上,真真是再合适不过的一对夫妻,冷心冷肺,偏要演的夫妻情深,也不嫌恶心。
想到此,皇后眼睛微闭,似有泪意,良久,睁开通红的双眼,朱唇轻启:“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
“常嬷嬷,本宫是不是已经老了?”皇后笑着轻问。
一旁的嬷嬷拿手背抹了抹眼睛:“娘娘凤仪万千。”
“呵呵,今年入宫的那几个,比本宫小了二十岁不止,嬷嬷不必哄本宫,本宫有自知之明。”
入宫25年,她也曾盼望过君心,可能也得到过吧,可是,太短暂了,短暂到她还没准备好,君心便似流水般逝去。
常嬷嬷看着皇后的样子,心里难过,但又不愿皇后沉溺在过去中伤神。
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日多烦忧。
便转了话题,问道:“娘娘当真要庄家那孩子来太子身边?”
听到常嬷嬷这话,皇后瞬间收回了忧伤,眼神再次变的狠绝。
“哼,这是皇帝的主意。”顿了顿又说道,“也好,白芷怕是已经疑心,她儿子在我身边,我也能放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