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白家早已变得凌乱不堪,唯独这间卧房还算干净。这间卧房并不算大,屋子里的东西虽然都已经东倒西歪,可唯独角落里的柜子还立的好好地,门也紧紧地关着,只露出一条小小的缝隙。
柜子里,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神色慌张,她怀里抱着一个才百天大的孩子,那孩子似是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睡得格外香甜,这个小女婴自然就是白翰青刚刚出生的小女儿白锦婳。而女人的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大大的双眼透过缝隙目不转睛的看着外面发生的可怕的事情,她自然是白菀笙。
白菀笙看到了父亲杀死了母亲,也看到了清微首领杀死了父亲,可她却没有啼哭一声,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发生,静静地在心里记住了杀死父母的凶手是左手用剑。
此时,一名面具人走进屋子。这名面具人和其他人是一样的打扮,唯一不同的便是此人只戴了半张面具,另外一半的脸被头发遮了起来,他的面具上刻着一个金字,以此来证明此人是青龙会门下十二宫之一的主人金匮。
金匮信步走进屋子,扫视了一眼这间卧房,最终将目光停留在那个柜子上。那只柜子的两扇门没有关严实,露出了一条缝隙。金匮仔细看着那条缝隙,那目光似乎能透过缝隙看到里面的情景。
可白菀笙并没有躲闪,她也同样透过缝隙看着站在外面的金匮,两双眼睛,就这样隔着柜门相望着。
金匮又往前走了两步,手里的刀微微插入到柜门的缝隙中,距离白菀笙的双眼只有一毫米。
就在此时,另一名面具人——天刑出现在那金匮身后,问道“发现什么了?”
金匮抽回了手里的刀,将柜门往里面推了一下,将那条缝隙合上,摇摇头“什么都没有。”
天刑环顾了一圈周围的环境,似是漫不经心的说道“不是说白翰青还有两个女儿吗,怎么没看到人。”
“大概是跑了。”金匮如此说着,已经往门外走去。
“跑了?”天刑也不知是不相信金匮的话,还是觉得这事太诧异,语气中带了些许疑问,“我还以为她们躲在柜子里了。”
一时间房间安静了下来。金匮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天刑,天刑也没有说话,却在看着那只柜子。柜子里的女人捂住了屏住呼吸,同时捂住了白菀笙的口鼻。
天刑突然又笑了起来,道“跑了就跑了吧,若是没跑,杀两个小孩子我还真下不去手。”
金匮也笑了起来,道“外面的事首领已经解决了,我们还是快走吧。”
两人往屋外走去,走到门口,金匮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柜子。
云雾散去,天色渐亮,太阳升起,将美好的阳光洒向人间,一夜就这么过去了。然而无论是多么温暖的阳光,都无法让冰冷的尸体回暖。白家的院子里,白翰青与贾蓉面对面躺着,双眼紧闭,表情安详,若是忽略掉两人身上的剑和已经干涸的血,或许还能从两人的面容上看出一丝温馨。
清晨早起的小鸟开始叽叽喳喳叫了起来,一阵风吹过,卷起了地上的一些落叶,清微首领站在风中,看着这一夜之间便萧索败落的白家宅院。金匮和天刑走出屋子,来到清微首领面前。
清微首领并不看两人,只是淡淡的问道“如何。”
天刑答道“空无一人,都死光了。”
“那两个孩子呢。”
“完全没有踪迹。”
清微首领这才看一眼两人,淡然的如同谈论早饭吃什么一般的语气说道“不能留下一个活口。”
“是。”天刑和金匮应答道。
阳光总是无孔不入的,不管是多么狭窄的空间,只要空气能够进去,阳光就必然能够惠及。房间里那个狭窄的柜子里此时也渐渐有光亮照了进去,照亮柜子里的情景。
女人仍然一手捂着白菀笙的口鼻,一手抱着白锦婳,一动不动的站在柜子里。外面变得格外安静,喊叫声,呻吟声都消失了,可他们却仍然不敢动一下,生怕再次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阳光越来越充足,甚至能让人感到一丝丝暖意。或许是站的时间有点长了,女人终于活动了一下手脚。
白菀笙在这一刻抬头,看着女人,问道“奶娘,他们是不是走了。”
女人急忙再次捂着白菀笙的嘴,做了一个嘘的表情“别说话。”
“可是外面没声音了。”白菀笙对女人说。
女人将耳朵贴在柜门边听了听,外面确实一点动静都没有了,或者说,一点活人的气息都没有了。女人壮着胆子轻轻将门推开一条小缝,透过缝隙看一眼外面。只见外面是乱七八糟的,到处都躺着尸体,彷如人间地狱一般恐怖。
女人终于推开柜门,白菀笙从柜子里出来,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外面的世界。
这是她经历一整夜的黑暗后第一眼看到这个世界。横七竖八的尸体堆叠在一起,每个人的死状都扭曲异常,满地的鲜血汇聚成河,染红了整个白家宅院,看起来萧条恐怖。
女人害怕白菀笙被吓到,一手捂住白菀笙的眼睛,轻声安慰道“别怕,别怕。”
“奶娘,他们都死了吗?”白菀笙的语气里没有小孩子的天真,而是冰冷的。
“他们……”女人看了一眼那些尸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我不怕。”白菀笙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轻快一些,努力想将刚才看到的情景忘记。
“我们快走吧,别被那些人发现了。”女人抱着白锦婳,牵着白菀笙跑向门口。
白菀笙再次看了一眼院子里的凄惨景象。白翰青和贾蓉躺在地上,白翰青的背上依然插着剑,剑柄上刻着老鹰头,栩栩如生。
白菀笙被拖着跑出了院子,在这一刻,她忘记了害怕,忘记了恐怖,心中只剩下仇恨,只剩下唯一的愿望:我要报仇,要为白家和父母报仇。
也不过一夜的时间,白家的院子里便已经枯草丛生,落叶片片,一片破败景象。若不是因为尸体仍在,倒给人一种已经过了千百年的感觉。
玉泉山庄庄主舒伯怀与青城派掌门陆青城从外面走进来,看着眼前的景象的时候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怎么会这样。”舒伯怀忍不住发出惋惜,快步来到白翰青和贾蓉尸体旁。“白兄,嫂夫人,我们来迟了。”
“究竟是什么人干的?”陆青城的声音中有颤抖,有悔恨,有不信。
舒伯怀看一眼白翰青的尸体,将刺在他身上的剑拔出来。
“陆兄,你看。”舒伯怀将剑递给陆青城,陆青城一眼便注意到剑柄上的老鹰图案。
“是青龙会。老鹰是青龙会的标记。”
舒伯怀点点头,认同陆青城所说的话。
陆青城仍旧是疑惑“青龙会为什么要杀白兄。”
“陆兄,难道你忘了。”舒伯怀看着陆青城露出坚定的表情。
“你是说……”
输伯怀道“白兄之前不是说过不能再放任青龙会在江湖上为非作歹,这半年来,白兄一直在追查青龙会的事。上次见面,白兄还说青龙会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首领快要被他找到了,我想,这么长时间没见,说不定白兄已经找到那几个人了。”
陆青城似有所想,道“这么看来,白兄一定是查到了重要的东西,青龙会才会灭了白家满门。”
“可惜,白兄什么线索都没有留下。”
陆青城拿起手里的那柄老鹰剑不甘将其插进地面中,忿忿道,“青龙会如此猖狂,竟然连不会武功的夫人都不放过。”
“孩子。”舒伯怀突然想到了什么,声音提高了一些“白兄的孩子呢。”
两人看了一圈周围的情况,地上虽有多具尸体,但都是大人模样的,没有一个是孩子模样的。
“那两个孩子似乎并不在其中,她们说不定还活着。”舒伯怀像是在确认什么一样对陆青城说道。
“快,分头找找。”陆青城与舒伯怀分别跑进了不同的房间。
那间卧室依然是乱七八糟的模样,与金匮查看时的状况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便是那个原本紧闭着门的柜子此刻门大敞着。陆青城走进去,一眼便看到那个柜子,心里了然那两个孩子曾藏在这个地方。
此时舒伯怀也走了进来,看到房间的样子,肯定道“那两个一定还活着,一定要找到那两个孩子。”
夜晚再次降临,可是不管白天还是黑夜,这间屋子都没有什么差别,因为这是一间没有窗户的密室。这间密室并不大,只在最中间摆了一张圆型石桌,石桌上摆着一支蜡烛,勉强照亮这间小小的密室。三个人围坐石桌旁,这三人皆穿着一样的黑衣,戴着老鹰面具,只是三个人面具上的图案略有不同。这三人便是青龙会现任的首领——清微首领、禹余首领和大赤首领。
清微首领首先开口,说道“白翰青已解决。”
禹余首领接着道“白翰青果然不容小觑,竟然能单枪匹马找到这儿来。”
大赤首领道“若是让他知道了我们的身份,一定会引起江湖大乱。”
清微首领道“可青龙令终究被他拿走了。”
禹余首领道“青龙令事关我青龙会的生死,至关重要,就算是天涯海角也要找回来。”
三人不再说话,整个密室一片安静。
突然,原本光滑整洁的密室的墙壁出现一个四方的黑线,那条黑线慢慢延伸出来,变成了一个长长的抽屉。那抽屉一直延伸到圆桌旁才停下,一张纸就放在抽屉里面。
清微首领拿起抽屉里的看了一眼,“派去监视白家的人来信了,说找到白家那两个孩子了。”
禹余首领道“斩草除根。”
大赤首领道“不要留下麻烦。”
清微首领将那张纸放在蜡烛上,蜡烛瞬间点燃了那张纸,骤亮的火光照亮了这整间密室,也照亮了三维首领的隐藏在面具背后的眼睛。这三人的眼睛形状虽各不相同,但都有相同的阴狠暴虐。
而在百里之外的宣城郊外,一处无人踏足的小树林里,奶娘已经倒在地上,眼睛大大的睁着,一只手在前,做出爬行的姿势,但此时她已经爬不了一点了,因为她已经死了。而她的身边,并没有孩子的身影,白家的两个孩子从此消失于江湖之上,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