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笑试探性的开口,看田太傅鼓励性的抬了抬手,整理语言又道:“世人大多阳奉阴违。
哪怕睁着眼睛,一刻不错的盯着,有心之人都能……都能在实施政令时,玩弄手段。
若是他不在了,就算他的政见得以实施,只怕也会被曲解愿意,为有心人所用。
最后,很有可能他死了,还要为一条歪曲的政令,背上骂名。”
秦笑说完,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
田太傅默了半晌,没想到她这个年纪,居然想的到这么深的程度。
“殿下说的没错,提出政见的人死了,无论之后实施与否,都太有可能出错了,极有可能白白丧命。
而史书又从来都是他人执笔,也未必公正,名声如何也是未知。”
秦笑点头,“所以无论如何,都是要活着,一次无用,可以下次再进言,可以换其他的方法。
总之要活着,才有接下来的可能,而不是未知的假想。”
秦笑话音刚落,门声突然响起,给两人都吓了一跳。
秦笑拧眉看过去,见是元嬷嬷在门口行礼。
“嬷嬷怎的也不知会一声,就这么推门而入……”
田太傅低声嘟囔着,三步并作两步,立在书桌前,整理散落的政论和压在底下的大字们。
“殿下,如今已过了您喝药的时辰。
再如何废寝忘食,您也该出来用膳喝药了。
就算您不饿,田大人想来也该饿了,殿下。”
秦笑闻言,只好应了一声。
田太傅将那些政论整理好,压在书本下面,接过话道:“那今儿就到这儿吧,明儿老臣再来。
这些帖子留给殿下,殿下辛苦些,最好能都临一遍,明儿我们好再做订正。”
这话让秦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田太傅说的那些帖子,放在桌上看,足有半条小臂厚。
以她现在临摹的速度,全部临完的话……这一下午什么也别想干了。
“……是,学生知道了。”
田太傅闻言笑了笑,拱拱手告辞。
走出门外时,田太傅看着晃眼的日光,重重吸了一口凉气。
今日实在是个好日子,许久没说话说得这么畅快了,也许久没见过脑子转的这么快,点点都能跟上的学子了。
他现在只有秦千望和秦千季两个学生。
这两人在他眼里,都不算调皮难管的学生,只是一个性子太细,很爱钻牛角尖,偏好伤春悲秋。
另一个嘴碎话多,文章锋芒太过,思绪却混沌难理。
虽然羲殿下是一个王女,纵使无法与两位王子站到同一位置,最终更是无缘大事。
但是现在的田太傅有信心,他能将羲王女教成一个当世才女。
启国是不是,还没出过惹眼的才女呢?
田太傅这般想着,脚步加快,对明日的品红殿更为期待。
尤其……田太傅看了看手里卷着的单薄纸张。
尤其是这意外之喜。
这张字可够他好生嘲笑嘲笑李先生了,这就是她李先生教出来的字,大王子闭着眼睛都画不出这么奇怪的东西!
这些所谓的字,活像一堆蚯蚓爬在纸上的时候,被谁踩了一脚形成的痕迹。
寤岳宫。
“王上,德正宫传了医官。”
坐在桌前的王上闻言,头也不抬的“嗯”了一声,“灵儿又怎么了?”
“回王上的话,不是灵王女,是乔夫人胃痛难忍,故而请了医官。”
“什么?本王就说昨日她不该吃那么多酒,果真如此!
阿慎!”
王上一听到乔夫人三个字,整张脸都快掉地上了,气吼吼的起身。
慎公公一听说是乔夫人,压根没等王上吩咐,直接走到另一边将披风取了下来。
等王上最后喊到他的名字,他已经将披风递了上去,垂着脑袋给王上系带子。
“好了,差不多就行了,也没多远。”
王上说着,披风一甩。
往座位外走时,身上的风还带掉了几张图纸。
慎公公一言不发的紧跟在王上身后,刚刚禀报的德正宫侍女,也连忙跟上。
“医官怎么说,严重不严重?”
“回王上的话,医官说是老毛病了,好好将养即可。
只是夫人嫌药汤难喝,说什么都不肯入口,奴才们劝了许久,夫人也听不进去。”
王上闻言,忍不住笑了一声,“胡闹,每次让他喝药都是这么费劲。
你去王后那儿取些蜜饯过来,她不是爱吃王后小厨房做的蜜饯么?是不是德正宫没了?
你们也都是没算计的,没了赶紧去取,取来哄着她,跟药一起吃就是了。”
“是!”
小侍女应了一声,王上便让她先行,跑着去取蜜饯。
等她跑走,王上瞧着她的背影,脚步却莫名慢了下来。
慎公公随着一起放慢脚步,有些意外的看着王上的后脑勺。
果不其然,没两步王上就停了下来。
慎公公深吸一口气,手也忍不住往袖子里缩了缩,偷偷撇了撇嘴。
在哪儿停不好,一定要在这风口吗?冷得要死。
“阿慎啊……”
“是,怎么了,王上?”
王上听到慎公公的回话,终于抬脚又开始向外走,步履悠闲起来。
“本王记得,神医一直是住在德正宫的,最近本王没去过,他可有什么消息?”
“回王上的话,没什么特别的。
还是同往常一样,整日同他的两名弟子在宫内制药,药材运送如常,整日烟雾缭绕。”
他算的个什么神医?运气好的半吊子江湖郎中罢了。
王上点点头,“本王还以为他死了,不然乔夫人怎么需要另请医官呢?”
“乔夫人身子羸弱,神医用药又向来刚猛,若是神医来给乔夫人调理身子,想必会用力过甚。”
王上笑了笑,“是啊!她娇气,除了长生之药,她几乎都没用过神医的方子。”
慎公公没再接话,沉默的跟着王上走着。
走了大概能有十几步的样子,王上轻飘飘的开口。
“近日征兵遴选在即,宫中也要迎新夫人,朝中宫中……都是要用银子的地方。
他一个江湖郎中,明明于本王或夫人身体无用,还整日用所谓制药的借口,大量运送那些珍贵药材,实在不该。
阿慎传令,赐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