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一觉睡到自然醒,早上起来也不知道是几点,虽然她穿越过来的早晨好像都是这样,但是这一觉睡得不是一般的爽。
没有被猛兽吵醒,没有被鸡鸣弄醒,还是躺在酒店……阿不,客栈的柔软大床上醒来的。
生活好像一下有了盼头!
燕云拿起牙刷和牙缸,一边快乐的漱口一边在思索到底如何寻找老乡。
这地界,连客栈都自配牙刷牙缸,虽然按店小二说只有他们这家高端的酒楼才有,其他普通客栈并没有这个财力,但是结合昨日在街上见到的种种,燕云觉得这地方肯定是有老乡的。
就是不知道该如何相认。
看看谁能回答上“奇变偶不变”的下一句?
估计也玄乎,茫茫古代,大多数人足不出户,信息传递又十分缓慢,谁知道自已能不能大海捞针捞成功啊。
“小姐,我们该出发了,”
燕云这样想着,门忽然被拉开。
门外站着一位窈窕少女,眉眼间流露出一种清秀与灵动的气质,如山间的清泉,泛起涟漪,面容线条柔和而端庄,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心旷神怡。
燕云眨眨眼,有些难以置信:“你是?”
含草勾唇一笑,脸颊边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小姐,我是含草。”
“含草?”
燕云昨天晚上选人的时候确实有那么一点看脸的因素在,但当时黑灯瞎火,含草本人也灰头土脸,燕云只是下意识觉得她可能长得还行,就随意挑了。
怎么今天一打扮,让人如此惊艳呢?
含草围在燕云身边,全没有昨日的拘谨,她给燕云收拾行李,边收拾边雀跃地说:“小姐,公子已经在下面修整好了,只等小姐你我们便出发了。”
她口中的公子,应该是指六皇子。
燕云随着含草下楼,巨大的马车已经拉出来了,昨天一整天没见人影的上官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正精神奕奕地安抚自已的好马。
见到燕云下来,上官致朝她点头:“小云,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
瞥见她身旁的含草时,燕云没有错过他瞬间一亮的眼睛。
“我听说你昨日和云卫去买了两个奴隶?这是你昨日买回来的?”上官致把他的马儿拉给下属,自已朝燕云这边走来,就是这个眼神没离开过含草。
漂亮姑娘在没有皇权的时代都要被骚扰,更遑论这个三六九等分明的时期。
燕云点头,对含草道:“将我的行李放到马车上去,顺便帮我把车上整理一番。”
燕云打发她走,含草看也不看上官致,便上了马车。
上官致也没有再多纠缠,对燕云道:“你昨晚买回来的那个奴隶不老实,虽然云卫教训过他了,但是我不放心把她放在你身边,这段时间,你就让……”他歪歪头,不知道含草的名字。
“含草,她叫含草。”燕云回答。
“好,这段时间就让含草照顾你吧。”上官致说,“至于另一个奴隶,先放在我这里吧,等他什么时候听话了,我什么时候还给你。”
燕云没什么意见,反正她本来也不是什么一定要让人照顾的大小姐,如果不是云笙一定让她挑人服侍,她完全可以就这样去京城。
只是今日的人少了一大半,燕云一眼就看出来了,她正疑惑,上官致立马解释道:“我们接下来的赶路就没有什么大城镇了,我派人去采买东西了,估计马上就回来了。”
上官致话音刚落,这条街道的另一边就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听着还挺多马儿的,不像是军士们传来的——毕竟这队人里大多都是步兵,骑军是少之又少,马儿也是少之又少。
“六公子,我可算是赶上了?”来人一身华美的锦袍,身后背着一个看起来就是凑数的包袱,施施然来到上官致面前,老老实实地行礼:“见过六公子。”
上官致看起来和他很是熟稔:“你昨日不是还说不愿和我一道走吗?怎么今日便改变主意了?”
范元思一双细长的眸子流转,这种别人做起来通常会显得贼眉鼠眼的动作,他做起来却只透着一股精致狡黠,并不惹人生厌。
“昨日是我喝了酒,嘴上胡说,今日听到小厮说六公子就要出发了,我紧赶慢赶,总算是让我赶到了。去京城的道路可算不上太平,我还希望沾沾六公子的光,能让我平安到达呢。”
范元思很懂说话的艺术,三两句就让上官致心情舒畅,他注意到上官致旁边的燕云,有些疑惑:“这位是?”
“长平。”上官致言尽于此,范元思是个人精,对方只给他两个字,他倒是反应快,立马向燕云行礼道:“在下见过长平……小姐。”
一个结结实实的大礼。
燕云故作害羞,掩面问道:“兄长,不知这位如何称呼啊?”
“清河镇的太守之子,范元思,你叫他范大哥就行。”
“不敢不敢,小姐不若称我为范公子吧。”
范元思,看样子也是达官贵人,而且应该是知道上官致的真实身份的,不然也不会一开始就叫他六公子。
他身后的马匹们也开始卸货,范元思对上官致道:“这是家父为公子准备的良驹,京城路远,山高水长,不能让弟兄们真的一步一步走过去吧,还望公子笑纳。”
燕云在一边看着,总算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人有求于上官致,现下来贿赂他呢。
“好马啊。”上官致满意点头,对自已的下属道,“把马儿牵过去,范公子,这边请。”
接下来的话燕云就不知道了,两个人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后面的谈话她没听着。
燕云在马车里等着云笙,准备问问她这都是什么人什么事,结果被军士告知:“云卫昨日接到特殊任务,天不亮就离开了。”
“离开了?”燕云皱眉,总觉得这不太像云笙的作风。
但人现下确实又不在眼前,她满腹的疑问也找不到人问,只能作罢。
马车外面,马儿嘶鸣,不少军士都已经整顿好了,上官致提跨上马,一声令下:“出发!”
范元思骑着一匹好马,嘚嘚地跟在他身旁。
燕云在马车里抱着沃夫,看着清河镇逐渐在自已的视线中淡去。
前路漫漫。
接下来的路程就比较无聊了,上官致一心赶路,能跑着绝不走着,能走着绝不躺着,再加上范元思送来的良驹,赶路的进度可谓是日行千里。
最诡异的是,这个队伍里,除了范元思,其他人好像都可以接受?
范元思想不通,明明那位刚刚找回来的公主看起来才是最弱不禁风的那个,怎么连她都吃得消,自已就吃不消了。
刚刚被找回来的公主·燕云,其实也在吃不消的边缘了。
上官致这段时间疯狂赶路,那样子好像是京城有什么东西吸引他归心似箭,平时不是休息就是赶路,燕云甚至没来得及和他说几句话。
还好上次在清河镇补充的补给即将消耗完毕,马上就要到达下一个大城池,上官致准备在那里休整两天再出发。
燕云揉了揉酸涩的肩,心想终于可以歇歇了,这日夜赶路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含草见她疲累,凑过来给她揉肩膀,“小姐,你若是累了就睡会吧。”
“不用,就是有点无聊。”
燕云比外面的人好一点就是能够待在马车里,睡觉的时候多个顶,但是古代的马车晃啊,她其实也睡不好。
“小姐若是无聊,不如我陪小姐玩叶子戏吧?”
范元思今天也如期而至,燕云让他上车来,好奇他今天有带来了什么小玩意。
范元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天都要来马车上坐上一段时间,刚开始含草还担心此人的目的,后来……
后来燕云就看穿了一切。
他骑马骑得累了,想来车上歇会儿,但是不好给上官致说,于是便天天给燕云带些新奇的小玩意,让燕云能够短暂的收留他一下。
你看,他腿肚子还在抖着呢。
“叶子戏?是什么?”燕云发问。
范元思坐在柔软的席子上,那一瞬间才感觉自已是活了过来,他暗暗放松自已发酸发胀的小腿,正襟危坐,“这叶子戏可大有来头,据说是京城那边流行的东西,我离家时偷偷从我母亲门房处拿来的,原想这一路无聊有些可打发的东西,如今也算是借花献佛了。”
“叶子戏……共有五十六张牌,其中有四个……”
燕云听他说完,心说这不就是扑克吗?古代的娱乐已经完善到流行扑克了?
“……这叶子戏可以两人也可以三人……加上小姐的婢女,正好三人,不如我们一起?”
“好啊。”这不就是斗地主。
马车晃晃悠悠前进,车里的三个人倒是有闲情逸致,偷偷打牌。
“话说,这牌的流行据说还和京城的一位大人物有关呢。”许是光打牌让气氛有些无聊,范元思便主动开口道,“这牌原本是不出名的,我是偶然听我母亲提起,说是有一次,当今圣上微服私访去宁王家里游玩,恰巧碰到宁王妃还有几位诰命夫人在院子里打着叶子戏,皇上便被吸引住了,从此这叶子牌就在京城流行起来了。”
范元思估计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那张嘴从一上车就没停下来过,他搜肠刮肚地想着法的想给燕云讲些趣事,但是他说的趣事在燕云看来都挺无趣的。
这个发现让范元思有些抓狂。
这位公主看来不是个好相与的。
“这一路走来……”气氛沉闷了下去,范元思正想着该怎么继续交谈呢,燕云反而先递了个台阶,“我看这一路上的城镇大多都和你们清河镇相差无二,和北燕城真是差距极大,但是一路看来,还是你们清河镇最让人印象深刻。”
“小姐不知,我们清河镇,那也是有大造化的。”提到自已父亲的治下,范元思与有荣焉,他挺直了背,骄傲道,“十五年前,清河镇也只是一个普通小镇,没什么了不起的,这一切还要从……”
十五年前,清河镇忽然迎来了一位县令,没错,那时候清河镇还是个县,只是地理上的位置让清河镇的军事地位比较凸显,但是还没有足够让它的行政等级达到太守治理的地步。
一切都是那位县令,她刚来清河镇,便兴土木,修教化,传律法,短短十年间,便让整个清河镇焕然一新,让它作为一个军事要塞成为了大梁南方边境的一个奇迹。
“……后来那位县令进京做了京官,把大梁三百二十城个个都治得有模有样,前不久,皇上还给她加封了称号,封为文正夫人。”
“夫人?”燕云微微皱眉,“这县令大人?原是个女子?”
“那是当然。”范元思的表情太过自然,似乎还有点不太理解燕云的疑惑。
燕云在他过于自然的表情中,发现自已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她对这个世界不但一无所知,而且还时常带着刻板印象去观察这个古代世界。
比如第一次和上官致交手时,她下意识认为大家都是会些功夫,没想到他还有内力;
比如在来到清河镇之前,她从来没有离开过赤燕山,却误以为这古代都是这般破破烂烂,来到清河镇才打破了她的认知;
又比如她受惯性思维的影响,以为这皇权至上的年代女子便没有什么地位,只是没想到这个朝代女子是完全可以入朝为官的。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忽而雷声轰鸣,狂风吹过,马车上的帘子被风吹起,燕云抬眼向外望去,蓦然明白,自已来到这世界良久,但是其实不识这里的一草一木。
她需要,重新对这个世界进行评估。
叶子戏是没玩多久,天公不作美,风雨忽至,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饶是赶路狂人上官致也明白今天是真的不能再赶路了。
斥候去前面探到有一处荒废的寺庙,众人快马加鞭,准备在那里先躲避一晚,次日再出发。
只是等燕云他们到达荒庙的时候,大门外已经有了一辆大马车,几乎可以说是和燕云这辆不相上下。
上官致估计心情不好,但好歹脑子在线,并没有想多生事端,他冷着脸,让属下去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