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和溪待在绿玉的床边,凑在他耳边用气声说话,既怕太大声被前面的人听到,又怕没声音让绿玉睡着。
燕云可是给他们命令了,不能让绿玉睡着,据说他一睡着,可能就醒不来了!
“我来了我来了!”燕云风风火火从前院跑进来,“怎么样怎么样?还醒着吧?”
溪回答:“还醒着。”
燕云一看,翻着白眼在醒,好像跟死了差不多。
她开始给绿玉上药,药粉刚刚接触皮肤,翻着白眼硬撑的绿玉瞬间清醒过来,疼得差点大叫。
好在稷眼疾手快,把布塞到他嘴里,提前隔绝了叫声。
燕云朝他投去赞赏的目光。
齐菱在一边看着几人行动中的默契,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外头,去叫郎中的婆子回来了。
“小姐,这是下士巷的叶郎中,医术高明,在那一带都很有名的。”
本想让人进屋里的齐菱听到对方是下士巷的人,又止住了脚,“你先等等,容我进去问问。”
公主带来的那人身上的伤怎么看都不普通,婆子去请了下士巷的人也是有眼色,可牵扯到那三不管的地带,怎么说也要再多问几句。
屋里,燕云潦草替绿玉包扎完伤口,汗都还没得擦呢,又要把对方衣服解开。
绿玉吐掉嘴上的布,用微微的闪躲阻止她的动作:“你要干嘛?”
燕云觉得莫名其妙:“给你上药啊!”
刚才只是包扎手上的伤,已经让绿玉疼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会子她要给自已包身上的伤!?
绿玉用眼神拒绝:“这不太好吧?!”
你上药前我还有半条命在,你上完药谁知道还有没有命在。
燕云却误会了他的意图:“你难道是不好意思?命都要没了你还在意这点小事吗?”
绿玉有些有苦说不出,他倒是不在意要不要在燕云面前脱衣服,他只是单纯地在怀疑她的手艺而已。
两人对峙期间,齐菱带着郎中来了的消息进来,还说明了那是下士巷的郎中。
绿玉问道:“下士巷的郎中怎么了?不都是郎中吗?快让他给我看看吧。”
总之不能再让燕云动手了,不然自已估计就真的要死了。
齐菱在一旁解释道:“那下士巷原是隐门聚集之处,只是隐门被灭门后,成了京城的禁地,常有些找不到门路的人去那里讨生活,说白了,都是些亡命之徒……”
亡命之徒?亡命之徒好啊!
道德感太高的郎中见到绿玉这个伤说不定都要报官,这下士巷的郎中估计见过许多大风大浪,最后只要钱给够了还是能保密的。
燕云当机立断,把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
那叶郎中果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看到满身血的绿玉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只是说了一句:“要加钱。”
燕云说没问题。
接下来要脱衣疗伤,燕云几人便退了出来,想着稷和溪两个小孩都没吃饭,婆子便带他们去吃饭了。
齐菱端着一碗面,找到了在院子外面等候的燕云。
“公主,我给你煮了面。”不看到食物还好,一看到那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燕云的肚子就开始叽里咕噜地叫。
她不客气,大口吃面。
齐菱等她吃完才敢问:“公主,里面那是什么人啊?”
“故交,路上看他遇到危险受了重伤,接下来恐怕要麻烦你多照顾照顾了。”
齐菱此刻还不太明白燕云这番嘱咐的含义,直点头道:“公主对我有恩,齐菱在所不惜。”
“有恩?”燕云歪着脑子想了想,“你是说你爹和你弟的事?没事,我也不过是以势压人,顺手罢了,算不上什么。”
若她不是侥幸得了一个好身份能帮得上她,想来她们肯定是没什么交情的。
秋风渐凉,燕云吃饱喝足,看了看天,忽然对齐菱道:“我估计有人快要来了,等会我进去和里面的人道个别,若是有人来找我,你也别拦着,让他们进来便是,只是要麻烦你多照顾绿玉几日了。”
齐菱这才发觉燕云方才的嘱托并不是客套,她好像已经预料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了。
叶郎中也已经给绿玉换好了药,他站在门口,垂着手一言不发,似乎在等燕云给钱。
燕云进去前还对他说了一声:“等着,我先看看,一会儿给你钱。”
叶郎中点点头,表示理解。
被专业人士好好治疗一番的绿玉脸色看上去好多了,见燕云进来,还在嘴角扯出一分笑来。
“疼就别笑,丑死了。”燕云一语道破,抓紧时间和他交流,“接下来我我问你答,不准逃避回答。看在你受伤的份上,回答个是否就可以了。”
“估计不太……”
“我不是和你商量。”
燕云眉头紧皱,绿玉从认识她开始就没见过她这么严肃,直觉告诉绿玉现在不能违逆她的想法。
“我来京城给你送了那么多信,你有没有收到?”
“收到了。”
“不回信是因为路途危险吗?”
“不是啊。”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不会用毒虫……”
燕云:“……”
她想过这么多种可能性,唯独没想到这种可能。
“为……算了下一个。”燕云告诉自已要分清轻重缓急,先问清楚他这些日子去哪里了,“你回京的事情六皇子知道吗?”
“不知道。”
“回来路上遇到的那群歹人是因为六皇子追杀你的吗?”
“也不是。”
“那是来追杀你这个人的?”
“也不是……”
燕云不知道绿玉离开她的这些日子到底去干了啥,怎么两人一见面他还被追杀了。
“这事说来有些复杂……”绿玉见她眉头紧锁,想解释一下,“我早就和六皇子那边断了联系,咳、咳咳……”
“行了你先别说话了。”刚开口燕云就让他闭嘴,现在可不是什么讲故事的好时机,她生怕对方一会儿就没了,“总之你没事就行,既然你已经和六皇子断了联系我就放心了,别让他追到你的消息就好了。”
绿玉心头有一丝不祥的预感:“怎么了?”
“我一会儿估计就要走了,你先住在齐菱这里,就当没你这个人你知道吗?不许给她添麻烦!”
“你要去哪儿?”
“我现在好歹是个公主,你说呢?”
绿玉还想多问些什么,门外喧闹起来,燕云只能再嘱咐几句:“总之你先好好养伤,后面的我来想办法。”
绿玉想挽留,但是一起身便咳得撕心裂肺,叶郎中走进来道:“你这身功夫如果不想要了,大可以去追。”
“她……咳咳,她原本,是不是都要离开京城了?”绿玉忽然问道。
看起来没有世俗欲望的叶郎中居然也回答了他,“听说是的,京城里这消息早就闹得沸沸扬扬的,我也是听花满楼的人说的,所以你应该知道,她压根就没跑出去,还好遇到了你选择自已回来,不然还真要有她好果子吃的。”
“你不懂,以她的功夫,说不定,还是逃得出去的。”绿玉被叶郎中押着,不让他再动身了,“终究还是我连累了她。”
叶郎中不太懂绿玉在自责什么,他只是塞给了几瓶药:“别管什么我啊她的,你先看好自已吧,这些药记得吃,我去要钱去了。”
绿玉也是大惊失色:“叶郎中,虽然我们只是刚刚相认,但是好歹也是同门之谊,这你也要收我钱?”
叶郎中才懒得理会他的套近乎,“不收钱怎么行?要吃饭的了。”
叶远出了门,遥遥地听见前院有人在交谈,他凑到齐菱身边,一下子从波澜不惊的叶郎中变成市井里市侩的商人了:“这位小姐,一共二百两银子。”
“哦哦,好……等一下,多少?”齐菱忧心燕云,本想着不过一个郎中看病,她有一笔小钱,想来能给公主垫付了。
结果对方张口就要二百两!
这都抵得上一个小村庄一年的嚼用了。
“那位公子情况特殊,全身上下都是伤,在下用了不少珍惜药品才把人救回来……其实我已经抹了零头了,如果要细细算来,应是二百两零三钱。”
齐菱:……
她真的没那么多钱啊。
前院,燕云本想着会是皇后的人来接她,结果出门一看,便瞅见崔鹂正坐高堂,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
燕云不知为何,只感觉手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仿佛回到了崔鹂给她处理伤口的那天,那是一个疼得酸爽。
“公主玩够了吗?玩够了的话,我们就回府吧,可别让淑妃娘娘等急了。”
明明崔鹂一个人都没带,燕云却是头皮发麻,也干笑道:“是我不孝,让淑妃娘娘焦心了。”
“没事的,公主不过去城外玩了一圈,只要回来了就好,程稷和程溪已经回府了,咱们也快快动身吧。”
燕云心里在哭泣,想不到崔鹂已经知道她曾经偷溜离开的事了,现下稷和溪被他们带走,她也只能跟着回去。
只不过刚刚迈出脚步,便有人从后院冲出来抱住她的腿:“贵人啊贵人!您、您还没给我结账啊,我刚才用了不少药,咱们一口价,三百两!您先给我付了吧,我这是经年的存货全拿出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