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雅的突然出现不在任何人的预料之内。
包括燕云,其实她才是那个最吃惊的人。
但仔细回想起来,从来没人告诉燕云——二殿下其实是个女的啊!
众人都用二殿下称呼她,燕云有些先入为主……一直以为传说中的二殿下和六皇子一样是个皇子。
如果二殿下是女的,那很多事情其实就说得通了。
国师想拉拢她,京中势力忌惮她……不是因为他们高估了燕云,而是在燕云之前,早就有了一位掌权的皇女。
扎里木被上官雅一番话刺到了,他正欲发火,看清来人后反倒冷静了下来:“原来竟是云逸将军。”
“儿臣拜见父皇。”上官雅草草行礼,没有理会扎里木,“儿臣此次带来捷报,匈奴三十万大军败于天沙地鬼城门,我军大胜。”
众人尚未从上官雅的现身之中回过神来,她便又丢下一个惊天重磅。
“三十万大军……你说的,可是真的?”上官容反应过来,脸上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
“七日前,儿臣不幸迷失在天沙地,好在天不亡我大梁,儿臣找到天沙地的传说之地,在鬼城设下埋伏后引匈奴大军入境,一举拿下三十万大军。”上官雅的语气不疾不徐,仿佛在讲述一件极为平常的事,但三十万大军,个中凶险,也只有她自已明白了,“儿臣为传捷报,快马加鞭从边疆赶回……还请父皇恕罪。”
嘴上说着请恕罪,但是她如今立了这么大功,这点瑕疵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众人大喜,如今这里面唯一不喜的,恐怕只有扎里木一人了。
“……三十万大军败于……我不信!”
“想来以捷报的速度,今日扎里木王子回府应该就能收到了。”上官雅轻飘飘回答。
扎里木忽然暴起,因着上殿要取下佩剑,他身上并没有什么武器,只能直冲过去,抬掌便朝上官雅冲去。
上官雅一个闪身躲开了他的攻击,下一刻便冲上前以手接了对方一掌,一个过肩摔让扎里木摔了个狗啃泥。
侍卫们迅速反应过来,上前驾住对方,让扎里木只能羞辱地跪在地上。
“扎里木王子,不过一条消息便让你这般失态,我都不敢想象,若是长平真的与你和了亲,你到底会怎么对她。”上官雅背脊挺立在殿堂之中,看上去便如一株风雪中的梅花,傲骨铮铮,“我看扎里木王子受了伤,宣太医,把他带下去吧。”
此时没了外人,凤还宫的氛围总算是轻松了一点。
百官今日在此,本是为了商讨长平公主和亲的事宜,如今二殿下回来,带来这番好的消息,和亲一事自然不能再提,真正该商讨的,便是军中前线的大事了。
这样的机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听。
皇帝皇后和几位重要的大臣便离开了凤还宫,去了机要阁。
燕云好像就走了一个过场,来之前还忧心忡忡如何应付和亲之事,结果来了一趟大殿,上官雅一出来,她的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燕云掺和不上机密要事,本来想离开,但是被国师身边的女官喊住,让她在殿外等待,说有要事。
燕云便等上了。
迎着夕阳黄昏,燕云不由得想到方才的上官雅。
也不知她的伤口如何,之前在猎场遇见对方的时候,那些伤本来就已经很严重了,今天跟个没事人一样出现在众人面前,还挨了扎里木一掌,估计也是外强中干。
只希望她的伤是真的好了,最好不要再恶化了。
燕云在殿外等待的过程中,还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六皇子上官致。
这位当初把她从荒郊野岭接回来的便宜皇兄,燕云这些日子被诸事纠缠,感觉有好些日子没见他了,今日看他匆匆赶来,冠帽都是歪的。
“长平……你怎么在这里?”上官致警觉道。
“呃……看风景?”
“算了,我问你,我方才听说,上官雅回来了?”
“你说二殿下啊,确实。”上官雅回来的事被众人知道不过时间早晚的问题,燕云给他确定一下疑惑也没什么。
“她真的回来了?!”上官致有些咬牙切齿,“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不止咧,还和扎里木王子过了一招,教训了他一番。”燕云原本就知道上官致和二殿下属于政敌关系,她以前不太在乎,如今和一来就帮她解决心头大患的上官雅相比,上官致在燕云这里的好感度已经降到了负数了。
所以她不介意帮上官雅撒个小谎。
果然,上官致听完神色更加多彩,他连燕云都没有告别,就急匆匆往机要阁那边赶。
可惜被拦在大门外。
燕云没想到,这个传说中能和上官雅一争东宫之位的六皇子,连这权力之地都进不去。
真不知是谁传的。
燕云在一旁看热闹看得心情愉悦,冷不丁地身边冒出个人在她耳边吹气道:“你在看什么?看这么开心?”
燕云那一瞬间毒虫都要放出来了,一转头发现是程宝珠,硬生生收回了手。
“淑妃娘娘……你怎么在这里?”
程宝珠听着她喊这句淑妃娘娘,这才觉得对味了,这才对了,好端端地喊她娘做什么,还是淑妃娘娘比较好。
“我方才从太医院回来,正准备出宫呢,便看见你在这里笑得可开心了,怎么,因为不用去和亲了所以笑得这般开心?”
燕云摇摇头,用下巴示意程宝珠看不远处的上官致,他被拒之门外,只能在机要阁门口干站着,看起来很是尴尬。
“是六皇子啊……”程宝珠也唏嘘道,“我之前还认识他的生母哩,可惜了,他这些年长在皇后的手下,本事再大也翻不出去。”
皇后扶持六皇子这事,燕云也是知道的,那她更是好奇了,“皇后扶持六皇子的话,为何他连机要阁都进不去?方才在凤还宫,也没看见他。”
“皇后的性子嘛,想要掌权又不可能放权,所以六皇子的处境也就这样喽……哎呀,我给你说这些干嘛。”程宝珠不欲多谈,便转移话题,“还是说点正事吧,按照往常的日子推算,想来逍遥山庄的人就快要进京了,你是皇嗣不用参与比武,只是你与青山表面上不熟悉,到时若是不太熟悉的话忽然要带他进山庄看起来也不靠谱,所以……”
“所以我们俩要多接触接触?到时候好有些理由?”
燕云接过话茬,程宝珠满意点头,“是的,你明白就好。”
燕云也暗暗点头,想着看在楚辞佾的钱的面子上,自已也要好好和他假熟一下。
程宝珠今日进宫本就是为了燕云的事来的,因为一点突发的意外让她还没发挥什么作用便要离开了,又去帮父亲见了太医院的同僚,诸事已经做好,便要出宫。
“走吧,一道出宫?”
燕云刚想说自已在等人,那边机要阁的门便开了,国师和上官雅先后出来,后面还跟着几个大臣。
上官致迎上去,对上上官雅,上官雅不知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上官致似乎有些怒气,但上官雅已经掠过他离开了。
后面的朝臣也掠过他,不愿与之对视,如同他被所有人忽略的前生。
“长平!”上官雅面对上官致时还是一副冷脸,面对燕云时却少见地绽开笑颜,“等久了吧?走,今日我带你去花满楼!咱们不醉不归!”
“咳咳……殿下。”褚葛在后面幽幽发声,上官雅立马改口,“……我们吃个饭饱!吃饱就行!”
上官雅趁燕云还没反应过来,马上拉上对方,朝着宫门之外而去。
程宝珠在一旁看得有些迷糊,“这两人……为何如此熟悉。”
“大概是天生合眼缘吧。”褚葛回答她,“二殿下告诉我说,她一看到长平就觉得亲切,想来也有你同皇后关系密切有关,长平是你的孩子,二殿下是皇后娘娘的孩子,她们天生熟悉也是应该的。”
这话跟谁说都可以,但是对程宝珠说……就有点太牵强了。
燕云到底是不是程宝珠肚子里爬出来的,别人不知道,程宝珠还能不知道吗?
“想来也是吧。”程宝珠兴致缺缺,不想再和褚葛虚与委蛇,更何况这深宫之中,没几样她喜欢的东西,“国师大安了,本宫先走了。”
“宝珠。”褚葛终是动容,喊住对方,“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当初我若不告诉你前往战场……你是不是就不会和长平骨肉分离。”
“国师不必自责。”这些年午夜梦回,程宝珠常常也会想,若是当初不一脑热地随军,她唯一的孩子也不可能就这么冻死在冰天雪地里,可是……
可是如果没有那些戎马岁月,她能做的有什么呢?
独坐深宫,只换枯容?
“褚葛,我没有怪过你。”若是没有那些年在军中救下的那些将士,如今她又怎么可能出入皇宫,住在程府,不受拘束呢?
“只是,我终究不会忘记我的孩子。”
远处宫墙边上,上官雅和燕云已经离开,两人亲昵得很,像是亲姐妹似的。
“我的孩子,如果还活着,必定是雅儿的左膀右臂……可惜……”
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一场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