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燕云本来只有三分清醒的，被这样一吼，也清醒到了七分。
云笙让她入队。
总算知道上官雅的府邸为什么要在一座山旁边了。
在云逸将军府的后山，在这个世界还未苏醒的时间，三五十个身着戎装的女子早已挺立背脊，她们脸色稚嫩，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此刻却站在薄雾之间。
先是绕山跑。
哪怕燕云是个公主，也没有什么说不的特权，更何况，她跑了一半发现上官雅也在队伍里面。
真正的同吃同住，一起训练。
跑了五圈，天也微微亮了，上官雅原本以为燕云今日才刚刚加入会跟不上，一直在关注她的情况，想不到燕云居然全程跟了下来。
五圈热身结束，大家都要去喝点水，上官雅去找燕云，语气里都是吃惊，“孟夫子说得不错，你果然心性坚韧。”
燕云喘着气，大口喝水，心脏在她的胸腔里面跳动，让她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好久没有这种体验了。
以前在赤燕山的时候，吃了上顿没下顿，每天哪有精力再去锻炼，后来来了京城，开始了养尊处优的……也不对，开始上课也没有很享受，但是那些夫子们因为她的身份也不会对她太狠。
今日跟着上官雅她们跑了这么五圈，那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又回来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些人都是……你的侍卫？”燕云说。
燕云不太确定，上官雅大刀阔斧地操练这么一支队伍，可她们身上的衣物早已表明她们不是御林军，也没有什么人会在家中私自练兵……虽然这个人数还在大梁朝的律法范围之内，可昨日进府的时候，燕云明明看到他府中的侍卫都是普通侍卫，何必又要自已操练呢？
更何况还在皇城下，要是被那群文官知道了，指不定还要怎么参她呢。
“不是，这些是都是京城各处的弃婴、乞儿，这里只是一部分人，我不太管，都是云笙在照看这些孩子，我偶尔来看看。”
“那你这样操练她们，是准备……？”
“想什么呢？”上官雅拍了拍她的脑瓜子，“当初把这些人领回来的时候，可是问了她们到底想做什么的，这些孩子说以后想参军，那我就先锻炼着呗。反正人数少，那群言官看到也说不了什么。”
“参军？”燕云眼睛一亮，“御林军吗？”
“看她们本事了，个人造化，我也管不了多少，如果能通过御林军的选拔那就去呗，不能的话去我帐下，总归不会少她们一口饭吃。”
燕云摸摸自已的头，忽然反应过来，这京中都有御林娘子军了，跟着上官雅上战场的，估计女子也不会少。
这世界，好像总是比她想象的要“出格”一点。
跑完步后，云笙又把人召集起来，领着去了后山，那里有一片广袤的校场，还有几个比较年长的女夫子，想着应该是要教授她们一些真本事。
燕云不归她们管，她有自已的老师——云笙。
云笙先带她去挑武器，今天学鞭子。
“公主的箭术不错，枪法肯定也会学得好，所以我们第一次课，先学鞭子。”各式各样的鞭子摆在燕云面前，粗的细的，长的短的，无所不包。
“鞭子和枪箭不同，它是以柔克刚的武器，多一分太硬发挥不出威力，少一分太软又无法制敌……”云笙按照自已的经验，给燕云挑了把细长的鞭子，“先用这个试试，如果不顺手的话我们再换。”
云笙是个很好的老师，这可能和她经常教授那些女孩子们有关，燕云拿上鞭子她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燕云的鞭子姿势拿错了，她便要上手，明明只学了几个招式，却要燕云和她对战。
结果当然是燕云被云笙的鞭子逼得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
“如果……”云笙的眼神严厉，似乎是想训她，但可能碍着身份，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第一次，公主表现不错，比我想象中的好很多。”
燕云有些不确定她到底是不是在夸，毕竟刚才自已这么狼狈了。
“公主先休息一会儿吧，我去那边瞧瞧。”云笙给了她一壶水，给燕云一刻钟的休息时间，自已则出了校场，去早上那群女子们训练的地方。
燕云喝了口水，脚步不紧不慢地跟上。
隔壁的场地就没有燕云那种轻松氛围了。
这些女孩子们，刚才燕云和她们一起跑步时没有细看，如今站在一边，才发现这些人比自已想象中瘦弱很多。
不是健壮的瘦，是羸弱的瘦弱。
燕云不觉得上官雅一个皇女还要苛待她们，只能说这些孩子的底子都太差，要是想养回来还是太难了。
这校场里，所有瘦弱的女孩子都穿得大差不差，手里拿着相同的木剑，更相同的，是她们脸上坚毅的表情。
燕云太熟悉这种状态了。
当人只有一条生路的时候，面前只有一条道路的时候，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也要这样一直走下去。
向前去是死路又如何，反正向后退也是死路。
云笙站上高台，原本还在挥剑的孩子们收了剑，都定定地看着她，个别胆小的孩子甚至连手都在抖。
云笙歪头给她们的夫子说：“继续，我看看。”
“是。”
训练还在继续，挥、砍、刺……不教虚的，招招致命。
“对练。”
孩子们被分成一对一的对练，刚才学到的杀招立马就要应用在自已的同伴身上，木剑不至于伤人，但是刺在身上的那种痛感也是无比真实的。
燕云远远地看到，有个小孩被击倒了。
“站起来。”云笙走过去，厉声道，“在任何地方，站不起来，就只能永远地倒下去。”
“站起来！”
小孩站了起来，燕云没看清她到底有没有哭，但是她们还在继续对决。
招招致命。
云笙只稍微查看了一下那边的情况，估摸着燕云差不多了，回来时遇到燕云倚靠在校场的木桩子上，明显目睹了刚才的全部过程。
“鞭子用得还顺手吗？”云笙走过去问。
“还行吧，反正也舞不出什么花来。”
“公主，学武贵在坚持，一日难见什么成效……可能需要一年、两年，甚至更多，才可以。”
“那也不一定，不都说我是箭术天才吗？上课第一天就三箭齐发了，说不定我还是什么鞭子天才，明天一早起来就能和你打的有来有回了。”
云笙微微笑起来，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笑，微微勾起唇角，满是玩味地看着她，“哪有什么天才，公主的箭术练了多久，估计只有自已知道了。”
燕云甩鞭子的手慢下来，对上她的眼睛，沉默了半晌，忽而嗤笑道：“啧，我差点忘了，别人不知道我怎么回事，云卫肯定是知道的。”
因为燕云外貌和程宝珠的相似度，以及在京城这些日子天天“公主”来“公主”去，燕云可能自已都产生了自已是公主的错觉。
虽然她本来应该是的来着。
“但是话说回来，公主能在那种环境下练出这一身本事，不算天才也是奇才了。”云笙也不想惹燕云不快，毕竟不管她身份真假如何，京中其实都已经认了，事实到底怎样也不太重要了。
两人的谈话就这么不愉快的结束，还要接着练鞭子，只是燕云好像真的有几分真本事，换了条鞭子后，和云笙对打居然真能打得有来有回。
让云笙都惊了。
“公主真是……奇才啊。”
燕云收起鞭子，看上去心情不太好，语气都有点冲，“话说云卫，二殿下说你出京途中救了她，到底是真救还是假救啊？”
“公主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以你的功夫，应该救不了二殿下什么吧。”
云笙气极反笑，只当燕云耍脾气了，“我也是好运气，正好遇上了往回赶的殿下……如果真的要说救不救的这个问题，我应该没有救吧。”
“哦，知道了。”燕云说完这句话，便把长鞭甩回架子上，自顾自地走了。
今天的训练到此结束。
傍晚，上官雅来后山巡查，问云笙燕云的情况。
云笙没把燕云发脾气那段告诉她，只是说燕云的鞭子也耍得好，搞不好真是个天纵奇才。
“奇才可以，天纵奇才就不至于了。”上官雅如此评价道，“也不是非要她练得很好，只是去了逍遥山庄能够自保别被人算计就好了。”
“你还要在将军府多待些日子，此次逍遥山庄来京的人里，霍为带队，你们若是遇上了……”上官雅话只说了一半，便不再往下说了，“总之，你就当是休沐吧，带孩子应该比巡皇城轻松点吧？”
云笙回想起燕云那副样子，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说轻松。
“殿下放心，我这些日子，绝不会踏出将军府半步。”
“也不用太闷着，若是真的想出去，让人给你易个容，也可以去看看热闹，逍遥山庄的擂台还是有些高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