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同褚葛相认之后，二人意外地居然没有许多往来，一是京城局势风起云涌不给她们太多机会叙旧，二是二人明面上的身份不宜多交流，省得朝中众人别有猜测。
燕云坐到褚葛的床前，她那双枯如槁木的双手和她年轻的双手形成鲜明对比。
“隐门的事，你刚刚也听上官雅说了，可有猜测？”
猜测？
燕云心中隐隐约约有个答案，她试探回答道：“你是说，隐门里也有穿越之人？”
“没错。”褚葛的眼神越发严肃，“如果我猜得不错，隐门中应该也有穿越而来的人，不过不管我怎么给对方示好，对方都没有回应。”
燕云早该知道褚葛猜到了。
不过她频频示好却没有回应……恐怕是因为隐门那位穿越女早就死在十五年前了。
不是每一个穿越而来的人都像褚葛一样最后会身处高位，也不是每个穿越而来的人都会像燕云一样因为前世的经历有一技傍身。
“……所以我猜，对方可能已经死了。”褚葛接着道，“不过，他们带来了枪。”
“枪？”燕云恰当的表现了一点惊讶，好像她完全不知道这古代世界居然有把枪的存在。
“没错，上官一族所说的神矛，逍遥山庄所说的妖器，就是枪支，我能确定，咳咳……”褚葛有咳嗽起来了，燕云急忙上前拍了拍她的背，等褚葛顺过气来，她继续道，“不过，这世界应该还有别的枪支。”
“别的？”燕云的手顿了一下，她不动声色地将手从褚葛背后拿出来，很是吃惊似的，“不仅隐门有枪支吗？”
“不止。”燕云那一瞬间还以为褚葛他们已经知道了孟意词的遗产所在，可是褚葛紧接着道，“鬼城之中，应该还有东西。”
“鬼城？”燕云今早刚从孟意词的口中知道这个地方，心里原本还好奇得紧，想不到还不到十二时辰，就马上有人送上枕头了。
“鬼城，在天沙地，一直都是个神秘的地方，这么多年，朝廷的、江湖的，谁都想进去找找那传说中的桃源之都。”
“桃源之都？”燕云不确定地道，“叫鬼城？”
褚葛嘴角温温柔柔地挂上一抹笑，轻声解释道：“鬼城，不过是因为那地方原本就叫鬼城而已，但是桃源之都，是从十五年才传出的名号。”
“传说，每个人只要到了鬼城，都能吃饱穿暖，不愁生计……这在十五年前，是个不可想象的事情。”
现在也挺不可想象的。
燕云在心里暗暗道，虽说如今青平帝已经平定了天下，但是各地还是时有冲突发生，更别提古代的生产力其实并不高，想要百分百吃饱穿暖，还是有点难度的。
“我怀疑……那里能回去。”
褚葛轻轻丢下一句话，却让燕云仿佛掉线了一般，“回、回去？”
在这个世界，能让褚葛说到回去的，恐怕只有那个地方了。
燕云的心忽然狠狠跳动起来，好像注入了什么新的活力。
“只是一点怀疑，前些年，我派人前往过天沙地，但是那地方海市蜃楼众多，一般人很难找进去，而且进去了也不一定能出来，所以派的每一队人都没有回来过。”
燕云的心脏动如擂鼓，但她还有一点理智存在：“那你是怎么确定那地方可以回去的？”
“有人给我送过一封信。”
“信？”
“嗯，是隐门的人，我知道。”褚葛留了一点时间让燕云反应过来，但是她接下来的话又让燕云的心沉了下去，“隐门的少夫人，十五年前给我递过信……可惜，我最近才收到。”
褚葛的嘴角撇了下去，燕云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里面肯定还有别样的故事。
只是今天的褚葛并不适合讲故事。
“她的信里特地提到了鬼城，所以上官雅这次在鬼城门大败了匈奴军队，也标记了鬼城的位置，我想，你不若先去逍遥山庄进修一番化气秘法，再同她去鬼城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可以现在就直接去鬼城啊。”
自从知道鬼城可能可以直接回到现代之后，燕云脑子里就只剩下“回去”的想法了。
那世界虽然战火纷飞，但好歹有手机有空调有飞机。
“你还去不了……咳咳，罢了，我晚些让芷儿将信送与你，你便明白了。”
褚葛肯定不能再同她交流了，她挥挥手。燕云没办法，只能退走。
上官雅和孟棋还在外面等着。
几人就要离开，临走到门前，上官芷却忽然来拦众人，说国师还有话和上官雅谈。
上官雅便拜托孟棋送燕云回程府。
燕云：……
“我不是小孩子，我可以自已回去。”
“最近城里不太平，有个人看着绝对是好的，孟夫子虽然是个夫子，但是她的功夫并不输于云卫，让她看着你，我也比较放心。”
“殿下放心，我会将长平公主送回去的。”
上官雅又折回国师府了，燕云和孟棋一道出门，慢慢悠悠走到京城的长街上，居然生出了几分闲适。
“在二殿下那里练功的效果如何？你的功夫本就不错，若是跟着云笙精进一番，定是能有一番大作为。”
大概每个班主任看到学生都会有这么几句寒暄吧，孟棋也不例外，三两句话便绕到燕云的学习身上了。
“云卫很厉害，不过我在她那里学不到什么。”燕云索性实话实说。云笙确实是个厉害的，但是燕云前十五年在老头子那里学到的东西也不简单，她已经有了那么一个厉害的师父，再碰见云笙，真的学不到什么了。
“你啊你……”孟棋似乎没想到燕云会这样回答。
国师府和程府离得并不远，孟棋将人送到街口便停了下来，“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看着你，别让淑妃娘娘发现我来了，不然怕她邀我进去做客。”
“孟夫子不如就去程府坐坐？”
孟棋摆摆手，“我不去了，不方便。”
也不知是什么不方便，但孟棋的态度很明确，就是不跟着去。
燕云向她道别，一人回了府。
只是临走时，孟棋对她说：“你和二殿下关系很好，这很不错。”
*
国师府。
上官芷将上官雅带回国师的床前，便又退了出去，只留师徒两人。
“师父。”没了外人，上官雅在褚葛面前，卸去那些算计，眉眼都柔和起来了。
“来坐。”褚葛下不了床，只能让上官雅坐在自已的床前，方便说话，“我听孟棋说，你将燕云带回府中了？你和她关系还不错？”
“她和老六完全不一样。”上官雅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就给褚葛解释起来，“我秘密回京城的路上，除了威胁了几个金吾卫之外，还在秋猎场待过。”
“你在哪里待过？”
“嗯，那日遭人追杀受了伤，便想着在秋猎场随便找个人为我弄点药……看来看去也就燕云不认识我，我便威胁了她一番，她那时还不知道我的身份，便已经帮了我一个大忙了。”
她说到这，褚葛便想起来了，当初在秋猎场，燕云其实只参与了前半段，后面都待在自已的寝殿没有出来。
原来中间还有这些门道。
“当初你娘走得早，没为你留下个弟弟妹妹助你一臂之力……让你只能亲自去前线，这么多年，辛苦你了。”褚葛的手抚上上官雅的秀发，她的鬓角初有许多细小的伤疤，想来，应该是在战场上留下的。
“不辛苦，待在前线同将士们同吃住，我是愿意的。”
“我知道你是个心性坚韧的孩子，可是你不能一直在前线啊，皇帝迟迟不立储，一是怪你女儿身，二是霍氏在一旁暗中阻止……我的身体也每况愈下，我生怕我走了，他转眼就立了六皇子。”
褚葛所担忧的，不过就是这些。
她当初答应了皇后，将来的大梁皇帝，不管怎么样，都要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
“国师不必担忧，怎么说我也还有御林军和凤尾军在手，他不会如此莽撞的。”
上官雅是褚葛亲手教出来的，她比谁都明白军权的重要性，所以早年就把几支军队握在手里了。
皇位，可以不给她。
但是她一定要有抢的底气。
“你心里有数就好，只是燕云，我希望你不要提防她。”褚葛有太多想说的，但最后所有话到了嘴边，都变成了一句，“我希望你们俩一起合作，好好的，再给大梁一个太平盛世。”
“师父，我会的。”上官雅明白褚葛的嘱咐，她又加了一句，“只要她叫我一天阿姊，我就一天不会对她下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