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大小的镯子,戴在鹿栀的手腕上,还能空出来一截,但在他的手上,恰好合适。
鹿栀愣了下:“这镯子……”
傅临州眉眼温和,被茶水的热气氤氲,散着点雾蒙蒙的神秘,像是半山半水隐匿于烟云水雾之间,疏朗错落。
热气缭乱着,时不时露出点他的面容,比水墨画里着墨点缀的山巅云松还要温润。
鹿栀瞧得有些出神,听着他的声音像是山间回响的空沉,又像是近在咫尺的琴弦拂响。
“镯子是一对,但这只被小宝无意中扫到群里,被你领走了。”
鹿栀难得地露出讶然之色,眼睛因为惊讶瞪大,装了许久的端庄,终于久违地露出丝丝稚气:“……所以你真是群主?”
傅临州微笑颔首。
氤氲热气骤然消散,云雾柔软地臣服于山脚之下,露出巍峨雪山全貌,他稳然落座其间,如玉势将倾,却端有股时间和历史沉淀后的厚重稳踏之感,无端让人心生亲近。
鹿栀被这笑蛊惑住,久久盯着他出神。
接触到对方墨色深沉的视线后,她猛然察觉自己盯着人有点久,在社交中是极不礼貌的。
傅临州唇角弧度加深:“对。”
他简单解释道:“镯子和你绑定,你就成了我的命定之人,如果你的实力无法匹配上我,那么镯子就会不停地将你的生命力吸走,并传给我。”
“就像天平。”
“我们必须维持旗鼓相当的能力,否则等天平完全倾向我,你的生命力就会被透支干净,你会死。”
后半句他没说,作为被绑定的另一方,没了制衡,他也会死。
鹿栀:“……”
她早就说,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那我能把镯子还给你吗?”
傅临州:“恐怕不能。”
鹿栀:“……”
所以他之前对她那么好,是在为锁她的命而做的补偿?
她深呼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继续和对方沟通:“所以你让我知道你的身份,是要做什么?”
傅临州:“救你。”
“你没发现你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吗?”
鹿栀:“……好像没有。”
察觉到傅临州片刻的失语,她又忙问:“所以我要怎么才能好好活着?”
傅临州:“修仙。”
鹿栀:“……”
傅临州莞尔,看着她时,眼神带着几分纵容,像是在看路边柔弱又可怜的花骨朵。
他抬起手,手指伸向她。
鹿栀下意识往后躲。
傅临州有点无奈:“别躲,过来。”
深邃漆黑的眸像是藏着浩瀚的星辰宇宙,又像是容纳百川的深海。
在他面前,她不自觉地会有种自己极为渺小的感觉。
鹿栀将脑袋凑过去,任由对方的手指在她眉心点了点。
脑海中多了一本书。
竟是所谓的修炼功法。
跨度太大了,她有点排斥。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重生回来只想报仇雪恨,不想牵扯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更不想浪费时间去修什么仙。
傅临州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抬手轻轻挥了挥。
桌上的茶雾凝结成一面镜子,里面有画面浮现。
鹿栀看到画面,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
是她当年十八岁生日时和家里人发生争执的画面。
母亲刚死没多久,她生日当天就看到父亲和家里的保姆滚床单,一时怒火中烧和他们吵了起来。
场面很混乱。
她发了疯似的把保姆赤裸的身体从母亲的床上扯下来。
父亲发了疯似的要打死她。
管家杨叔叔忙不迭上前来护着她。
林芝儿见不得她母亲被羞辱,拿着刀过来威胁鹿栀。
戏剧性地,父亲推搡了管家,他的后脑勺撞在林芝儿的水果刀上,当场死亡。
最后因为过失杀人入狱的,却是刚刚成年的鹿栀。
没有任何人相信她说的话。
也没有任何人帮她说话。
就这样,她浑浑噩噩度过了三年。
鹿栀声音晦涩:“你给我看这些做什么……”
傅临州静静地看着她,像是无欲宽容的神在看地上命运多舛的凡人,又换了画面。
画面里有鹿栀还没断气的母亲。
她愣了下,眼神凝在画面上。
画面中是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母亲,手边是装腔作势哭泣的父亲。
母亲哽咽着握住他的手:“栀栀,照顾好栀栀……”
“我死后,名下所有股份,都转让给栀栀,鹿氏集团是我给她的……”
“给她的……”
“成年礼。”
鹿栀瞳孔骤然收缩。
所以当年,鹿氏不是母亲赠给林容平的?
这原本是她的礼物?
她猜到了母亲会留一部分股份给她,但没想到会是这么多。
那天她在干什么来着?
鹿栀的身体在发抖,回想起那天,依然会因为恐惧而颤抖。
那天,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
林容平知道母亲不久于世,装也不装了,打她打得明目张胆。
她浑身青紫,在房间里抱头鼠窜,身上还被他用烟头烫了好多个疤。
她的头皮也被扯下来一大块,鲜血淋漓,脸被扇肿,胸口肋骨被踹断了两根。
在母亲死在病床上那一刻,她遍体鳞伤地被关在房间里,一边苟延残喘,一边痛恨着母亲把她带来世上,带来这个家。
她太弱小了,一个女孩子,没有惊人的容貌,没有过硬的背景和靠山,在这些有钱有势的人眼里,捏死她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更遑论,她后面还替林容平和林芝儿坐了三年牢。
明明生日那年,她都拿到了京大的录取通知书……
从监狱再出来,整个人都废了。
高中学历,杀过人,坐过牢,被亲爹背刺赶了出去。
只有那五个男人,看在她和林芝儿有几分相似的面子上,包养了她,拿她当替身情人。
她连自己的生存都顾不好,更别说报仇了。
事情过了几年,没有目击证人,没有监控,她永远翻不了案。
唯一的想法就是,不要让林芝儿和林容平好过。
可她能做的,也只是卑微地舔那五个男人,试图从他们身上挖到更多的钱而已。
他们以为她是个卑微的舔狗,爱慕他们。
其实她只是为了钱,从头到尾都是。
钱和权力的重要性,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上辈子灰扑扑的她更清楚,想要扳倒林容平,只能攀高枝当别人的情妇。
而娱乐圈是攀高枝的最快捷径。
只是到了最后,也没能翻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