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我还要怎么理解你?用诺儿的性命吗?”
我用手压住胸口,声嘶力竭地大吼:
“你难道不知道沈冰在房梁做了手脚?”
刘思面色骤变,太阳穴青筋突突直跳。
他眼睛狂乱发红,怔怔地望向远处。
“诺儿......诺儿的死是值得的。”
值得?一条人命仅仅是他口中的值得。
我冲上前去,重重地扇刘思一耳光,暗卫吓得大气不敢出。
“你总共才见过诺儿一面,把他当随意舍弃的棋子。”
我不依不饶地揪着他的领子,盯着他的眼睛。
“可他天天想着你,有次为了看你的仪仗,从墙上摔下来差点没命。”
“你呢?你放任他被倾倒的砖头砸死,连个全尸都没有。”
“刘思,虎毒尚且不食子,你当上皇帝后变成了妖怪,一个没有心的妖怪。”
他被我逼得不断后退,直到后背抵住屋外的柴堆。
“我不想再看见你,诺儿也不想。”
刘思感受到我的绝然。
他突然像个受伤的孩子,颤抖着拉着我的手臂。
“阿凝,别这样,别离开我。”
“你是我唯一能信任的人,咱们还可以有很多孩子。”
说着,两手用力抓住我肩膀,震得木柴一阵作响。
“你要我怎么做才肯原谅我?我可以将沈冰碎尸万段,将永巷见死不救的人砍头。”
他愈发焦急地转动眼珠,试图想出一个完美的办法。
“不然你用砖头砸我,砸我的头。”
他举起我的手,往他头上打。
这时一道浑厚的声音从屋内传来,肖鹰叔不顾一切地叫道:
“皇上,阿凝痛苦不堪,好不容易才走出来。”
“如果你真的为她好,就不要逼她。”
阿娘也冲出来,虽然惧怕天子的威严,但仍壮着胆子说:
“阿凝生诺儿时条件太差落下病根,她不能再有孩子了。”
刘思小声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
我疲累地抬起头:“你需要子嗣,需要太子,我没用了。”
眼泪终于涌出他的眼眶,他用几近崩溃的声音说:
“阿凝,朕对天发誓,当初在冷宫对你许诺的心是真的。”
“不能生育没关系,后宫所出都是你的孩子。”
他紧紧抱着我。
就像在冷宫的冬天,因为没有炭火,我们彼此抱着取暖。
但黄土之下永远冰冷,诺儿感受不到温暖。
远处锣鼓喧天,落桑镇的长官领着八抬大轿来了。
“皇上,臣接驾来迟,实在罪该万死。”
刘思很快整理好表情,接受他们的朝拜。
战后诸事需要皇上定夺,刘思随轿子离开。
但十二位暗卫留在这监视我。
迷倒他们是很容易的。
我们带上诺儿,连夜离开。
继续往南是琼州,那里四季如春,且远离中原。
我们在一个小镇置办了宅子,继续卖香膏香囊,
不过香味普通,没人能凭此找到我们。
我收养了三个孤儿,教她们认识花草,研制香料。
冬天的时候,一队官兵押着流放海岛的犯人在此歇脚。
沈夫人和沈家女眷皆在其中。
她们不肯吃官差的剩饭,还要住上等房。
“沈夫人,你女儿和她肚里的胎儿已经被凌迟处死了,圣上恨毒了沈家。”
“再无理取闹,别怪我心狠手辣。”
鞭子接二连三地落下,沈夫人终于缩做一团不敢吭声。
她认出了饮完茶下楼的阿娘,指着阿娘喊:
“她也是沈家人,她是沈坚的小妾,你们把她抓起来。”
官差踹她一脚,笑呵呵地接过肖鹰叔的碎银。
“这女人是个疯子,见谁都咬。”
阿娘如今面容平和,衣着得体,
沈夫人形容枯槁,和她比起来,简直天壤之别。
“你这个贱人,见了我还不跪下行礼?”
阿娘笑笑,在沈夫人面前蹲下。
“没有夫人将我发卖出府的救命之恩,我又怎么会有今日?”
“还有沈府的诸位,我理应谢谢你们往日的照顾。”
于是将小小的香囊戴在她们脖子上。
她们的手被枷锁困住,再怎么挣扎也没用。
下午,流放队伍途径山路时被毒蜂攻击,无一生还。
那些毒蜂爱极了香囊中的红花蜜,想来是吃了个饱。
五年后,景元帝刘思薨,年仅二十九。
传闻他有严重的头疾,伴随挥之不去的梦魇,每晚都唤阿凝的名字。
他死前曾下罪己诏,且要求的陪葬的只有一颗莹光珠。
刘思并未留下子嗣,他死后,废太子的儿子刘洪继位。
那时,我的凝香阁已经成为闻名全国的制香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