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病房里重新恢复安静。
我的头疼也缓和了一些。
“你没必要这么说。”我开口。
陆宴修低下头,吻了吻我的额头。
“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他的脸色很疲倦,五指紧紧抓着我的肩膀。
“安安,我带你去国外治疗吧?那里有最顶级的医疗水平,绝不会让你有事的。”
“不,我要回家。”我摇头。
他继续轻声哄着我,“乖,养好了身子我就带你回家。”
“不,我不要你!”
陆宴修的眼神黯淡起来,随后又不容置喙的说:“不管你怎么恨我我都认了,但你必须接受治疗,明天我就和你一起去美国。”
我忽然感到很无力。
凭什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就因为他是高高在上的公子哥,所以我这个穷人的意愿根本无足轻重吗?
当天夜晚,我逃走了。
……
我想妈妈了,想家里的那条大黄,想曾经那个温暖的家,还有那些将我视若珍宝的亲人朋友们。
最后的日子,我想回到他们的身边。
天色已晚,街上的人很少,只偶尔遇到几辆车,但却都没有停留。
两行温热从我的鼻孔流出,伴随着眩晕。
我的头越来越沉,在马路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好像忘了回家的路。
有个好心的大妈上前询问我,“姑娘,需要帮忙吗?”
我点头,“我要回家。”
“你家在哪?”
“我记不清了……”
“哦,那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
“对啊,我叫什么来着……”
14
我在一个陌生的国家醒来。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医生,还有陌生的我。
有个很年轻很高大的男人经常来看我。
每次来,他都会给我带各种各样的礼物和好吃的吃食。
今天的礼物是一条精致的矢车菊蓝宝石手链。
我也问过他,为什么每次来都要送我东西?
他说,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从没给我送过什么像样的礼物,如今算是补偿了。
“明明知道爱人最喜欢什么,却还是装作窘迫的样子,这样的人真是太可恶了,对吗?”
他笑得很温柔,很温暖,可我却从心底莫名的抗拒他的触碰。
我并不喜欢他。
我问他,“你是谁?”
他说他是我的丈夫。
“我们结婚了,记得吗?”
我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懵懂的点点头。
“可为什么我不记得你?”
“你只是生了病,暂时把我忘了,但没关系,你只要记得你深爱我,我也深爱你,这就足够了。”
他动作自然的替我擦去嘴角的餐粥,又舀了一勺送到我嘴边。
“乖,再吃一口。”
我皱眉,“我深爱你?可我感觉不到,我并不爱你啊。”
他的动作猛然停住,嘴角咧出苦涩的笑。
又像是自我安慰的说道:“你只是忘记了……”
15
最近,我的头越来越痛。
每当我头痛欲裂的时候,那个男人就将我紧紧抱在怀里。
猩红着眼睛,一遍又一遍的和我说对不起。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总要和我道歉。
“我的病是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每当我试探着问他时,他的表情便会更加痛苦几分。
我也就不问了……
后来,我经常能听到他在隔壁和医生起争执,发脾气。
但一见到我,他就又露出那副温柔的笑来,好像方才的争吵都是幻觉。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看起来越来越疲惫,眼神也变得越来越悲伤。
直到有一天,他忽然对我说:“安安,想回家看看吗?”
……
回国的那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车子停在了一个偌大的红墙院外。
推开门,院里的槐花落了满地。
他说,这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
“从前有个女孩人为了给深爱的人凑钱治病,把自己最重要的东西连同这栋房子都卖了出去,最后发现自己被骗了,你说她傻不傻?”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却苦涩一笑,沙哑的说:“她不傻,傻的是那个骗她的人。”
后来,我们便住在了这里。
我的药也从千奇百怪的品种变成了单一的止疼药。
每当我头疼大口吞药的时候,他就会迅速别开脸,甚至莫名跑了出去。
再回来时,他的眼睛通红无比。
手里还拎着一袋纸质包装的桂花糕,有的时候是其他品种的甜食。
而后挤出微笑对我说:“给你买的,尝尝。”
因为病痛的折磨,我吃不下任何东西,身体日渐消瘦。
他就变着法子的给我做吃食。
我吃了吐吐了吃,最后哭着对他发脾气。
他就紧紧抱住我,也跟着流出了眼泪。
我清醒的时间一天比一天短,大多数时间都在半梦半醒间昏沉着。
偶尔能听到他在我耳畔问:“安安,恨我吗?”
我摇摇头。
“我…不记得你…”
他的表情变得更加沉痛死寂。
“我宁愿你恨我,也不要你忘记我…”
醒着的时候,他也很乐衷于给我讲述我们从前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说我们曾挤在廉价的出租房里,一起养花养宠物,烹饪做蛋糕。
为了省钱,不惜坐公交转好几站,约会项目除了爬山就是看海……
每次说到这些,他的脸上总是浮现出难得的笑。
看着他笑,我也跟着扯动嘴角。
听着真的很不错,我想我应该是个很幸福的人。
可是我很困,越来越困。
“陈律,我靠在你肩膀上眯一会。”
陈律眼中的灯一点点熄灭。
他紧紧握住我的手,颤抖着声音说:“好。”
这一睡,我再也没有起来。
……
五日后。
电视新闻报道:“陆氏集团继承人陆宴修,于今天上午回城途中,所驶车辆从山道滑坡而下,车毁人亡,车祸原因正在调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