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一个月,蒋北铭那边都没有传来什么消息。
战争陷入胶着阶段,不过据督察员传回的电报看,蒋北铭似乎在军中积威甚重,连着获了几大军功,不仅挤下了从前薛将军的老部下,还成了实际统筹之人。
对于这个结果,朱珠并不意外。
蒋北铭的人设就是战无不胜,更何况在小说中有蒋系一派的支持,击溃李军也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假以时日,说不能能建立起一支不逊于蒋元德的私军。
朱珠当然不会放任他发展势力。
书房内,柳君然淡定地握着书卷,婚后平静惬意的生活也让他慢慢接受了自己的失败,转而为朱珠出谋划策起来:
“你把我的学生借走去当什么督察员,就是未雨绸缪?”
那个被她派去前线的督察员,正是那日甘愿以命换柳君然“尸体”的学生之一。朱珠看她口齿伶俐、一腔热血,因此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她——
在军队里宣扬平等、人权!
毕竟官军与私军的差别正是在于从属关系,她这样做,等于提前在蒋北铭的部下中埋下一根引线:战场上的生死兄弟、上下级关系,凭什么要替你卖命?
此外,她还安排柳君然进了报社,当做双重保险。
要知道,文人的笔杆子杀人不见血,更何况是柳君然这样桃李满天下的影响力。
她就是要利用蒋北铭平定战乱后,再反手把他薅下来!
“她那里我已经发了电报,讨伐蒋北铭的‘檄文’,姐夫也可以着笔了。”朱珠淡定地执起墨笔,写下一个酣畅淋漓的“等”字!
“还真是绝情,”柳君然哪里会不答应,那双温润的眼扫过她的腿,“这件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们?”
“还不到时候。”她隐隐有预感,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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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帅!”
震耳欲聋的炮火在耳边炸响,蒋北铭耳边一阵嗡鸣,头晕目眩,甚至连部下的身影都看不太清。
他只是遵循本能,机械地举枪、瞄准,弹壳弹落一地,哒哒哒的从枪口倾泻。
没有子弹后,他就拔出刀来砍,砍翻了刃,就用拳头、用牙齿、用人体中一切坚硬的部位与敌人碰撞、厮打。
感觉不到疼痛和时间的流逝,只能看到充血的视野里,骑在他身上的敌人口吐白沫,最后手一松,从他身上倒了下去。
蒋北铭摊开手脚,痛苦地呼吸着,咸涩的冷汗浸疼了眼眶,心跳快得像是要炸裂开。
咚咚、咚咚——
下一瞬,部下撕心裂肺的喊声传来,白光自眼前炸起,一切感官随之消失,在静谧的真空中,蒋北铭只看得见部下张合的嘴唇,像是慢动作一般,被白光割裂成无数个小块。
“k——快——跑?”
蒋北铭试着辨别他的唇语,随后——
“少帅快跑,有炸弹!”
轰!!!
炸起的气流卷着泥土与残骸,把周围的一切都掩埋了。
百乐门。
【大胜,李氏已死,蒋重伤】
虞凤鸣将电报放进碎纸机里,看着印有墨字的消息一点点变成雪白的碎屑,眼底晦暗不明。
随后,他拿起内线电话,拨打了一个号码。
“计划不变,”虞凤鸣轻声说道,“报社,可以开始行动了。”
于是,一则《关于反对蒋北铭任军统一事之告示》以飞快的速度传遍了大街小巷。
除了军队大获全胜、不日即将归来的消息,还伴随着蒋北铭意图把控军队,当第二个集权的蒋元德的谣传。
角落里,一个面容刚毅的男人揉烂了手里的报纸,气得眼眶通红:“一群畜生!少帅为他们出生入死,他们却这么编排他!”
男人正是蒋北铭的下属之一。当日他从土堆里把失去意识的蒋北铭扒了出来,脱离军队提前带他回城,就是为了打探情况,为少帅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养伤。
——谁知却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都他娘的一群胆小鬼!老子瞎了眼为他们出生入死,要不是少帅,老子早就死了!”另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猛地一锤墙,“他奶奶的,老子是自愿追随少帅的!”
跟随蒋北铭的亲军,都是被他的勇猛所折服、或者被他救下的人,哪里像报纸里说的,是被蒋北铭拉拢贿赂来的?
“这个账待少帅醒来再算!”带头的男人拦住了战友,恨恨道,“当务之急,是为少帅找一处休养的地方!”
少帅虽然伤的不重,但人一直发热,还烧得说起了胡话,一直叫着什么猪猪、猪猪,也不知道是不是馋大肘子了。
“猪猪......”另一个男人反复咂摸这两个字,总觉得好像似曾相识。
突然,他猛地一拍手掌:“我知道了!”
他是最初陪着蒋北铭的蒋氏亲兵,是见过这位小少爷怎么爬朱二小姐的窗户的,也知道女方好像对自家少爷没兴趣,可现在少帅昏迷不醒......
他一咬牙:“我去求朱二小姐!”
军医说了,要是少帅一直高烧不醒,搞不好会变植物人!事到如今,也只有拜托她把少帅叫醒了!
于是,当虞凤鸣打包了朱珠最爱吃的烤鸭和芙蓉糕,面带笑容地回到朱府后,就看到了这么一幅场景:
朱珠坐在轮椅上喝茶,而他的床上,躺着一个浑身缠满绷带的男人。
见到这种情况,虞凤鸣什么话都没说,沉默地把吃食放在桌子上后,就双腿一屈,直接给朱珠跪下了。
“凤鸣自作主张,请夫人责罚。”
“哦?”
朱珠放下茶杯,瓷盘相撞的脆响令虞凤鸣不自觉抖了一下,他硬着头皮道:
“蒋北铭重伤,群龙无首,正好方便我们夺权。凤鸣并非有意隐瞒,而是......想让夫人疼疼我。”
最后一句话,被他说得曲折回肠,婉转伤感。
而朱珠的回答,还是一个字:“嗯?”
“我与他积怨已久,又被多次挑衅,可你却一直让我忍耐,”虞凤鸣抬着头,脆弱的眼眶一下子红透了,像是下一秒就能落泪,
“我也是个男人,我能忍受和别的男人分享自己的妻子,可我不能忍受,自己在你心中不如他!”
虞凤鸣心一横,闭上眼眸:“若你想罚,就罚吧!”
他就是故意的!
他在赌,赌究竟是生不如死的蒋北铭的消息重要,还是他这个忠心不二的“丈夫”的情绪更重要!
他要逼着朱珠,在他们之间做出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