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房里有片刻的寂静。
韩立峰盯着面前的日记本，久久不语。袁莹站在一旁，试探的开口，“立峰，你找人查清楚了么？明溪当年难产，大人孩子都没保住。现在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女儿，该不会是为了攀上你这个部长的高枝，冒充的吧。”
韩立峰听完她的话，才缓缓抬头看向她，目光陌生的有些可怕。
“当年明溪回J城后，我们就断了联系。那时你和未婚夫刚分手，闹着自杀，在我面前哭的楚楚可怜，却有时间和精力盯着明溪的一举一动，也真是辛苦你了。”
“立峰，你别听那个小丫头胡说，我没有……”袁莹眼圈顿时红了，泪水在眼眶里不停的打转。
她伸手想要拉扯韩立峰的衣角，却被他厌恶的躲开。
“真的没有么？”韩立峰冷笑，伸手翻开了姚明溪的日记，那封泛黄的信件就从里面掉了出来。
袁莹看到那封信，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不顾一切的扑上去要抢，只是，她根本来不及碰到一片信角，就被韩立峰毫不留情的推开了。
他的力气很大，袁莹被推得直接跌坐在地上，摔得半天爬不起来。
韩立峰把日记本合起，紧抓在手上。然后站起身向外走去，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才稍微驻足，“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袁莹，你好自为之吧。”
韩立峰走出茶餐厅，车子已经等在门口了。
秘书就站在车旁，躬身拉开了车门。
韩立峰坐进车内，头倚着椅背，流露出几分疲态。和亲生女儿见面，竟然比他应付各国外交大使还要累。
“部长，您今天还会部里么？”坐在副驾驶的秘书问道。
“回老宅一趟。”韩立峰想了想，说道。
茶餐厅距离韩家老宅不算太远，二十几分钟的车程就到了。
超过百年历史的老洋房，却丝毫不显老旧，反而有种历史沉淀下来的厚重。
韩立峰平时很少回老宅这边，家里的保姆阿姨见到她，颇有些意外，随后便恭恭敬敬的弯下腰，把拖鞋递到他脚下。
“老太太呢？”韩立峰换了拖鞋，问道。
“老太太正在客厅看电视。”保姆阿姨回道。
韩立峰走进客厅，就看到坐在客厅沙发上的韩老夫人，她的头发已经半花白，但整日养尊处优，精气神都好，此时正在看综艺节目，不时的发出大笑声。
韩立峰下意识的蹙眉，觉得吵，直接走过去，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
电视机的屏幕突然一黑，老太太愣了一下，才发现儿子回来了。
“什么风把韩大忙人给吹回来了？”韩老夫人哼了声，说道。
“可能是阴风。”韩立峰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目光淡漠的看着自己的老母亲。
“大白天的，你胡说八道什么。”韩老夫人不满的瞪了他一眼，然后使唤家里的保姆给韩立峰端茶。
韩立峰坐在位置上，沉默的看着老母亲，眼前的画面却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他第一次带明溪来拜访父母，母亲好像也坐在现在的位置上，冷着脸，说话都有些刺人，把场面弄的十分的难看。
姚明溪聪明，漂亮，又乖巧。出身好，受过高等教育，完美的几乎无可挑剔。韩立峰一直想不通，母亲为什么会不喜欢她，甚至处处挑刺。
“妈，您还记得明溪吗？”韩立峰突然问道。
韩老夫人正在吃果盘里的水果，愣了一下后，才不以为意的回道：“多少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人了，你怎么突然想起她了？”
“当年我出国的那段时间，她的父母来过吧？”韩立峰又说道，虽是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嗯。”韩老夫人脸色有些变了，闷应了一声。
“她父母登门，这么大的事您没告诉我，二十多年了，你提都没和我提过一句。”韩立峰盯着自己的母亲，如果这个人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他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有什么好说的，又不是光彩的事儿！”韩老夫人竟还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扬声道：“婚前就被男人搞大了肚子，这要是在我们那个年代，那是要被拉去游街的。她父母还好意思舔着脸上门，想让你负责。”
“一个巴掌拍不响，是我让她怀孕的。”韩立峰垂在身侧的手，已经紧握成拳，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随便给男人睡，那么不知检点。她说孩子是你的就是你的了？你是不是傻！”韩老夫人继续狡辩道。
“当初，你就是这么对明溪父母说的么？”韩立峰气急反笑，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发抖。
姚明溪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清高了一辈子，却被韩老夫人这么羞辱，难怪回J城之后，姚父就大病了一场，之后没几年，两位老人就相继过世了。
韩老夫人看出儿子的脸色不好，也不想继续提这些事。她摆了摆手，“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好与不好，是我自己的事。你有什么资格替我做决定？”韩立峰声音沙哑的质问。
“我是你妈，难道还管不了你的事了！”韩老夫人拔高了音量，不耐烦的说道：“行了，反正人都死了八百年了，你难道还为了这么点儿小事儿给你妈治个罪！”
“小事儿？你间接害死了一条人命，害的姚家家破人亡，害得我妻离子散，您难道没有半点儿愧疚吗？”
“我愧疚什么？我就是不喜欢姚明溪，把她父母赶出去了而已。他们想不开，要死要活，和我有什么关系！”韩老夫人依旧理直气壮。
韩立峰已经不想和她辩解了。和一个没有受过教育，大字不识一个的村妇，说也说不通。
他记得父亲临终前还在说，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娶了他母亲。那个年代成份很重要，韩家成份不好，才娶了韩老太太这个八辈贫农出身的村妇。结果，却被她拖累了大半辈子。
当初，韩家出事，也是受韩老夫人的娘家牵连。
“您是我母亲，我的确不能给您定罪。但人在做，天在看。您不怕报应么。”韩立峰说完，从沙发上站起身，不愿再多面对韩老夫人一刻。
他快步向外走，身后客厅里，不时的传出杯盏碎裂声和韩老夫人的咆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