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眸的老者微愣,沉默的过程中,眸色越来越深,似乎在做什么重要的决定。
“丫头,即使是最强大的驭灵师,也只能同时驭三个灵。”
说到这儿,话中的意味有些淡,他笑了笑:“签订契约后,可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这话说得极其自然,灵书有些出神,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次站在了杳无音的角度上,在替她着想,替她担忧。
他突然想到几百多年前,修罗灵在遭受那次灭顶之灾后重新回到修真界的画面。
以往实力高强,骄傲至极的修罗灵全部变成了低级灵,大部分都没了自己的意识,被那些小人奴役,鞭挞。
真是可笑,在那短短的几十年里,修罗域消逝的灵竟然比在那场大战中消散的灵还要多。
后来,为了保护修罗域,他们这群高级灵把修罗域封锁起来,几百年来虽然活的艰难,但也活着。
失神的时间有些久,杳无音看着他,脸上佯装的怒意逐渐消散,垂下眸安静地站在老者身边。
半晌,突然出声。
“以后有时间,给我讲讲修罗域吧。”
灵书一怔,侧眸看过去,两人对视,下一秒,眸子眯了眯,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愉悦,他笑哼一声。
“好啊,等下次老夫给你讲讲修罗域的辉煌。”
杳无音颔首,弯了弯唇,也不再说签订契约的事,她回过头,视线中的男人平躺着,一脸安然。
“不能一直在空间里待着……”杳无音抵了抵腮帮子,刚想说些什么,肚子便适时地响了几声。
灵书调笑的视线觑过来。
杳无音只当没看见,满脸无所谓地站起来,葱白指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眯眯道:“委屈谁都不能委屈自己。”
“出去。让我看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顺便——要是能找到点吃的果腹就更好了。”
灵书挑眉,本想说你这后一句话才是最重要的吧,顿了顿,又闭上了嘴。
这丫头还未辟谷,贪食点也正常。
*
掉下来的时候杳无音带着谢凛忱进了空间,情况危急,也没注意到当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因此,初初从空间里出来,杳无音就被周围荒无人烟的环境惊了一瞬。
狐之之蹲在她的肩头,火红色的尾巴不停缠着墨色的发丝,杳无音感觉到微末的疼,偏头睨了它一眼。
笑道:“再抓头发,就把你卖了换银子。”
晃到半空中的尾巴骤然顿住,狐之之“叽”了一声,乖顺地不动了。
“朝东南方走,那里有生机。”
灵书负着手,平稳地从杳无音身后走过来,腰间斜斜挂着的酒壶和那张仙风道骨的脸格格不入。
“许久没走过修真界的路,老夫还有些不习惯。”
闻言,杳无音无奈扶额:“阿叔,你忘了你现在的身份吗?”
灵书:“自然记得,老夫现在的身份是你这丫头的父亲。”
杳无音板着脸,纠正他,“错,是已经病重垂危的父亲。”
“但你现在这样……”视线上下扫视了眼前人一圈,杳无音一言难尽地摇摇头,灵书有些微的恼怒,喊道:“老夫怎么了!”
“就这中气十足的样子,也不像是病重的样子啊。”杳无音恹恹摆手,“阿叔,帮帮我吧,你也不想看见我还没报仇就饿死在异乡吧。”
灵书想说一声“荒谬”,修士哪有那么容易饿死,偏偏对上那双可怜兮兮的眸时他又说不出口了,语塞半晌,偏头应了声“知道了”。
做好约定后,两人一狐吵吵闹闹地朝着东南方向走去,至于谢凛忱,自然还在空间里好好的躺着。
约莫走了半刻钟,终于有了一丝烟火之气。
杳无音狠狠嗅了一口空气中传过来的“烟火气”,双眸泛着光,急呼呼地往前跑了几步。
巨大的牌匾上,龙飞凤舞的“江萧府”三个大字格外显眼。
“江、萧、府。”
一字一顿,杳无音抬眸,看了眼繁华至极的长街,笑意抑制不住地露出来,。
下一刻,灵书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收进了空间。
“喂,你这丫头也不知道提前说一声!”灵书猝不及防回到空间,没忍住喊道。
睡着的男人长睫颤了颤,可惜无人注意。
杳无音笑眯眯安抚了几声后,身形便迅速地隐入了人海中。
“少爷,小姐……行行好吧……”
“小姐…小姐……给一口吃的吧!”
……
即使是最繁华的地方也会有这样的人,他们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捧着一个破碎的碗去祈求别人的善意。
幸运的,能得到一个馒头,狼吞虎咽地吞下去就又能活过一天,但更多的都是不幸的,只会召来厌恶无打骂。
“滚开!弄脏了本少爷的金丝袍子你赔得起吗?!”
脏兮兮的男孩儿被一脚踢开,撞到了人,瘦骨嶙峋的身上是数不清的青紫,男孩儿唯唯诺诺地站起来,瘦的出奇的大眼睛惊慌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对,对不起!”他惶恐地弯下身子,哆嗦道:“我不是故意的!”
杳无音面色复杂地看着面前的孩子,抿了抿唇,勉力挑起一个笑:“没关系。”
小男孩儿猛的松了一口气,却又听那少女再次开口:“不过——”
“嗯?!”
杳无音视线下移,那男孩儿也跟着朝自己的脚边看过去,“你踩到我爹了。”
“啊……啊?!”
男孩儿愣了半晌,随即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大步往后退了几步,脸色苍白的可怕,死死地盯着地上躺着的老者。
他、他踩到尸——
不是,他踩到别人的爹了……
“我…我我我……”
眼看着这孩子被吓到,杳无音笑了笑,把身前的躯体往旁边挪了挪,试图安慰他,“没事的,我爹、生前人很好的,你就算踩到——”也没事的。
“啊!”小男孩儿被她的话彻底吓到了,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徒留杳无音茫然地怔在原地。
她眨眨眼。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跑了?
本来还在恼火被撞到的灵书看着她这副模样,毫不留情地哈哈大笑起来。
“没想到你这丫头如此好笑,好好的小孩子也被你吓跑了……哈哈哈”
他笑得放肆,显然没考虑到此处还有一个伤患。
头痛欲裂的谢凛忱蹙了蹙眉,苍白的唇紧抿——
好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