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小皇子满百日,赐名承意。
大赦天下,普天同贺。
皇后娘娘更衣时,有新进来伺候的小宫女瞧见,那胸前的衣裳都湿透了。
于是,私下里悄悄问:
“咱们娘娘日理万机,还要亲自为小皇子哺乳吗?”
“自然是不用的。小皇子有三个乳母日夜轮流伺候呢。”
“那就奇了。我娘说,乳汁若是没有娃儿吃,过几日就没了呢。”
知情的宫女便掩着唇笑:“傻丫头……!”
小宫女不懂,莫名其妙。
三年后。
熙朝第一批女子入仕,分派入六部,开创了古往今来前所未为之先河。
朝中老臣颇有微词,大概意思是,阮后这是想独立于皇上,开个自已的女朝廷。
然而,一来,谢迟手中的皇权越来越强势。
二来,皇后并无任何外戚在朝中任职。
这些非议也就无疾而终了。
午后,吃过饭,有些慵懒。
阮清跟谢迟躲在一处偏殿的衣橱里。
“大迟迟,前阵子微服出游,我发现许多寡妇无意再嫁,又无依无靠,生活艰难,但是,却并非无用之人。”
“你又想帮她们?”
“不是帮,是赚她们的钱。”
谢迟正忙着解裤腰带,“怎么说?”
阮清:“凡是有心从事小本生意,却苦于手头没有银钱的寡妇,许她们向官府申领一定的银钱。若是亏了,只需归还一半,若是赚了,每年的收益,当分我三成。”
谢迟停下,想了想,“一个两个,倒没多少。可全国的寡妇都这么干,却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只怕那些老家伙又要叨逼叨逼。”
阮清轻轻地笑,“我想过了,这笔钱,不走国库,用我的食邑上一年的产出付。先试行一年,盈亏由我自已承担。”
“那你岂不是亏大了?当心赔得没饭吃,朕可不管你。”
“皇上怎知我不会赚得盆满钵满?到时候可不许眼红。”
“你若赚翻了,需得养着朕,朕只等着躺在床上,除了伺候你,什么都不做的那一天。”
两个人正腻腻歪歪,只听殿门被人啪地推开。
一个小破孩,扯着嗓门喊:“娘——!我知道你们在这儿!你们跑不了了!”
谢迟刚刚起劲儿,顿时泄了气,趴在阮清身上,想把儿子掐死的心都有了。
谢承意在外面随便乱翻一通,就朝着衣柜来了。
“就知道你们俩藏在这里!你们总藏衣柜里干什么?娘——!娘亲你出来——!我想你了!”
谢迟赶紧爬起来,从里面抠住柜门。
阮清衣裳都是乱的,匆忙坐起来,摸着黑,胡乱到处找小衣。
咣咣咣咣!
谢承意举着一把小木剑,抠不开门,就使劲儿砸。
里面两个被敲得脑瓜子嗡嗡响。
好不容易,听见外面梅儿、兰儿、竹儿冲进来,“哎呀,小祖宗,你怎么在这儿啊,找死我们了。”
三个人七手八脚把谢承意给抱起来,撒丫子往外跑。
“你们放开我!我要找我娘!为什么父皇总霸占我娘?我要娘抱!我要跟我娘睡觉——!!!!”
第七年。
满京城都传着一个惊人的消息。
飞龙大侠约战杀人狂魔傅霸刀,月圆之夜,决战紫禁之巅。
余少川听到这个消息时,都懵了。
“江湖上哪儿来的飞龙大侠?”
手下的几个也个个摇头,“不知道,从来没听说过。”
竹儿想了想,“月圆之夜,决战紫禁之巅这种戏码,不是话本子常有的吗?不会真的有人以为,紫禁之巅那么容易爬上去吧?”
梅儿:“况且,那个傅霸刀是个真正的杀人狂魔,官府抓了他好几年都抓不到,难道他会真的傻到来皇城赴约?”
余少川将手里的书往桌上一扔,“不管消息是真是假,知会宇文洪烈,月圆之夜,把皇宫给看住了。”
就算傅霸刀不来,他也要看看,那个什么飞龙大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要是敢在皇城的房顶上乱跑,就用一万支箭把他射成筛子!
只有兰儿不吭声,低着头,满肚子的小九九。
余少川看了他一眼。
……
接下来几日,飞龙大侠的故事,越传越神,甚至有百姓说,夜里曾见一条飞龙于皇城上空盘旋,只等着斩妖除魔。
而傅霸刀的传闻,则越来越猥琐。
人们都说他徒有虚名,不但奸淫掳掠,还胆小如鼠,且相貌丑陋,偏好男风。
最重要的是,他其实已经拜在飞龙大侠手下多次,却屡教不改,所以,飞龙大侠说了,这次要在紫禁之巅,将他打得这辈子尿不出尿来!
如此,到了月圆之夜那晚,一道凛风掠过皇城上空。
紫宸殿上,果然凭空多了一道彪悍身影。
“飞龙大侠,你用激将法,无非是想与我一战,如今我人已在此,你还不快现身!”
傅霸刀倒是托大,受不得激,居然真的来迎战了。
“你以为下面那些朝廷鹰犬,能奈何得了我吗?不过都是一群废物!不要躲了!快点出来迎战!”
傅霸刀在紫宸殿房顶上扯着嗓子喊了半天。
听见另一边有瓦片响。
他跳上屋脊去看,结果,就见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费劲巴力地爬了上来。
“你是哪个?你家大人呢?”
谢承意拍拍胸脯:“我就是你要找的飞龙大侠!”
傅霸刀这才发现自已被耍了,“混账!”
他转身要走。
结果,就听身后,谢承意数:“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傅霸刀停下,“你数什么?”
谢承意:“你一上这屋顶,就已经中了我外婆的独门剧毒,七步认爹散。”
“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傅霸刀才不信。
他听过七步断肠毒,没听过七步认爹散。
谢承意:“你不信就走啊,还有三步,你体内的剧毒就会发作,到时候,你会跪下,喊你第一个看见的人,也就是我,作爹!”
“我呸!”傅霸刀迈开大步就走。
谢承意:“五步,六步,七……”
傅霸刀第七步抬了起来,居然忽然有点不确定了。
他回头看看这熊孩子,“你外婆是谁?”
“我外婆师承夜郎国。”谢承意得意的笑。
傅霸刀便悄咪咪地,将那只迈出一半的脚给收了回来。
夜郎国的毒,千变万化,神鬼莫测,他在江湖上混迹那么多年,是见识过的。
若说有一种毒,能让人走上七步,就迷失心智,跪下喊第一个遇见的人做爹,也不是不可能。
他那只收回的脚,刚要放下。
谢承意大喊:“哎!不要放下,放下也算第七步!”
傅霸刀:……
于是,他只好用刀撑着房顶,一只脚站着了。
谢承意拍了两下小巴掌,立刻有太监吭哧吭哧爬上来,端了好吃的烧鸡,点心,还有果子酒。
他小小一个人,坐在屋脊上,有吃有喝,一边赏月,一边看着傅霸刀金鸡独立。
傅霸刀知道下面的暗处已经包围了无数禁军。
其实,以他的身手,既然进得来,就闯的出去。
但是,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他不敢将那只脚放下。
万一真的毒发,他就要当着整个紫禁城的面,跪下喊面前这个小娃娃一声爹。
那他以后还不被江湖上的黑白两道笑死?
两个人,一大一小,就这么一直耗着。
谢承意吃饱喝足,又倒了一杯果子酒,朝傅霸刀递了递:
“喂,这个是我娘特别准我喝的,没什么劲儿,又是酸甜的,你要不要尝尝?”
傅霸刀很渴,但是他哼了一声,扭脸看向别处。
谢承意小声低低一句:“哼,你不敢。”
于是,接着吃点心。
“谁说老子不敢?拿来!”
傅霸刀想,如果这个小孩儿过来,他将他抓住,挟持了,单脚跳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脚放下,总没问题了吧?
谁知,谢承意道:“好,你接住!”
说着,将酒杯一扔,那杯子居然极其平稳地冲傅霸刀飞了过去。
傅霸刀伸手接住酒杯,心中暗暗一惊。
若是对面是个成年人,他或许觉得没什么稀奇。
可他不过是七八岁的孩子,这份身手,怕不是还不会走路,就已经练了一身童子功了?
“你怕什么?还不敢喝?”谢承意催他。
“哼!你这小孩,可恶的狠!我不会再上你的当!”
傅霸刀甩手将酒杯扔在琉璃瓦上,摔了!
顿时,脚下一阵白烟升起。
一股子刺鼻的气味直冲脑仁儿。
傅霸刀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便咣当一头倒下。
原来,真正的毒,在瓦上。
遇酒,才会发挥效力。
他用尽最后的意识,指着谢承意骂:“什么飞龙大侠!你……你这个小人!”
谢承意撇撇嘴:“笨蛋!我小,是个人都看得出来,还用你说?”
“上!”余少川在下面一挥手,低声下令。
禁军一拥而上,将朝廷抓了几年都没抓到的杀人狂魔一举成擒。
他也飞身上了房顶,将谢承意给拎了下来。
“飞龙大侠,趁着皇上和娘娘不在京中,越来越淘气了。”
若不是竹儿禁不住吓唬,余少川想破脑袋,都想不出飞龙大侠是哪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