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草被拔,大蛇怒吼嚎啕,刹那间红了双眼,龇牙咧嘴的意图来吃了我,我拍拍袖子起身,镇定自若的抬掌幻化出一枚令牌,递给大蛇看:“本判官需要这株聚神草,按照规矩,冥府判官是有资格前来取这些仙草的,你且放心,本判官只要这一株,若是你愿意给,本判官就不计较你打伤本判官好友这桩事,若是你不愿意给,倒是可以来和本判官打一架,争个你死我亡。”
巨蟒僵住了身子,盯着我手上的令牌看了甚久,俯身低头,“原是花判官,小的有眼无珠,请判官恕罪。”
我收回令牌,朝他摊开一只手,“你把我朋友伤的这般重,是不是该将解药交出来?他魂魄太虚弱,本判官若是将他带回去再解毒,恐他会承受不住。”
巨蟒闻言听话的张开嘴,从口中吐出一片亮晶晶的雪色花瓣,“小的告退。”言罢蠕动着身躯,一溜烟便钻去了林子深处,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从石头上跳下来,小跑到云川的身边,握住他的手腕命令道:“把嘴张开。”
他听话的张开嘴,我将雪色花瓣放入他口中,抬指在他体中的几处穴位上依次点下,封住了蛇毒蔓延。运起灵力为他融开解药,化解蛇毒。
翻手幻化出紫色仙草,我催动掌心灵力,引着仙草渡入他的心脉,一手捏紧了他的手腕,替他疏通经脉。仙草入体,他的魂魄果真比方才凝重了些,容颜也渐渐有了血色。
“还真是有效。”我心下一阵欢喜,掌心将最后一缕灵力推进了他的身体,这才放心收回法力。
“小九。”他握住了我正要收回的那只手,垂眸看我,神情沉重,“对不起,我……”
我昂头对上他皎洁的目光,等待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但听他良久也没有勇气说完剩下的那截,我只好哭笑不得的拍了拍他的手背,“你何来对不起我?不过,你若是早些时候便愿意同我实话实说,也就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了,我来替你取,比你自个儿动手要轻易的多。”
“我知道……”大手扶住了我的脑袋,他目光深情的看着我,唇角扯出了一缕淡笑,“小九是判官,自然能护得住我这只孤魂野鬼。”
“判官……”提到这些事,我其实有些心虚,毕竟以前我的身份,都是在瞒着他的,并非是我不信任他,而是,我不晓得如何同他开口去说,“云川,我、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我发誓,我对你真的不是虚情假意,只是你知道,我现在的身份所有人都不晓得,我想等过一段时间再告诉你,我怕你到时候多想……”
冰凉的大手敷在我的下巴上,他抬指一挑,垂首间,薄唇敷在了我的唇上……
凉意驱散了我脑中原本整理好的思绪,他的唇与我的唇紧紧相贴,温柔辗转,令人不自觉的便想沉浸其中……
他的怀抱中盈着暖意,衣襟里似夹杂了浅浅暗香,我瞪大了眼睛看他,而他的眼眸里,则暖的像是冬日里的初阳,僵硬的抬起自己的胳膊,想要推开他,但终究也没下得去这个手。
说起来,从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亲我。
一阵寒风扫过,我鼻子痒痒的,被迫强行推开他,扭头打了个喷嚏。
他关怀的扶住我胳膊,“受凉了?”
我揉揉鼻子,慢半拍的红了脸,含糊说道:“没、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唯恐他再说些什么,我先一步抓住他的手,拂袖施法与他化作两道灵光飞出了穹恶山。
回到了竹屋,我本想先避一避他,与他两个人都先安静几日再说旁的,可还没等我寻到借口要走,他便先找到借口将我留了下来。
“我的伤,自己上药有些不便,可否麻烦小九帮我上药?”
偏偏这个理由我又拒绝不得,是啊,他的伤伤在后肩,自己上药肯定不方便啊,须得有个人帮他才好。
我的计谋就这样被他扼杀在了襁褓中,着实悲哀……
他褪下肩上的衣衫,露出血肉模糊的那块伤处,殷红的鲜血刺痛了我的眼睛,也刺痛了我的心。我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格外关心他,他难受我会心痛,他受伤了我也会心痛,若是换做我那些师兄们,我是固然不会如此好心的帮他们上药,能控制住自己不往他们伤口撒盐便已经不错了。
“你这伤……一时半会儿肯定好不了,以你的身体,估计没有个把月是好不了的,你别害怕,我轻些,若是疼了你就说出来。”我心慌意乱的捏着药瓶,与他嘱咐完这些话之后才沉下心打开瓶塞,倒出些许粉末在掌心。
他温润勾唇,俊容面不改色,“好。”
手掌接近他的伤口,我有些抖,这么重的伤,他一定很疼吧……
药粉洒在他的伤口处,他闭上眼睛,额角隐约有青筋凸起,我晓得他疼,手上的动作不敢停滞,咬牙将药粉平均敷满他的伤口,随手拿起桌上的干净棉布,踌躇了许久才闭紧眼睛摁上去。
鲜血瞬间染透了整张棉布,我不知所措,心乱如麻的继续寻了一段干净棉布,叠了两层加在他的肩头。这次总算没有血再溢出来了,我抬手去拿桌上的白色布带,指尖控制不住的颤抖,轻轻给他裹了伤口,每一步都做的提心吊胆……
“小九。”他费力笑出声来,缓缓道:“你怕?”
我胆颤的给他绑好布条,硬着嘴道:“胡说,我怎么会怕,我不怕,一点儿也不怕!”
“那为何,你的手在抖?”他风轻云淡的戳破我的谎言,明眸里凝着压抑的笑意,我转过身去收拾药瓶,一张脸憋得通红,“我……我是怕弄疼了你而已。”
“你在意我。”
平平淡淡的一句笃定的话,我抱着小瓷瓶抖得更厉害了,“废、废话,你我同住一个屋檐下,我自然……”
“自然会在乎我,喜欢我么?”
故技重施,他又是伸手一扯,趁着我摔进他怀中之际,手臂攀在了我的腰间。
我激动的浑身发抖,“云川,你,你别这样!你身上的伤如此严重,你小心化脓感染!”
威胁他这招,似乎对他没有多大用处,他依旧揽着我的腰,目光清澈如泉,唇畔还携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我言语不着调,“你怎么如此喜欢抱我啊……云川,你、你不是对男人没兴趣么,你别这样,我怕……”
“怕什么?怕我吃了你?”他刻意将俊俏的容颜凑近我些,我及时伸出手指抵住了他额头,欲哭无泪道:“你说你好好一个男人,怎么染上了这种癖好,我和你说,断袖不好的!我一个师兄前几年有了断袖之癖,差点被我师父给打断了一条腿,你别乱来啊,我可不想也被师父打断腿……”
他挑了挑如画墨眉:“小九,传闻中,冥界判官府新上任的大人,是个女判官。”
“……”我猛地憋住了话音,咬住唇角怔怔看他。完了,还真忘记这一茬了,我亮明了判官的身份,之前冥府便传遍了前来赴任的是名女判官,他只要有心回想一下,就晓得我是个女儿身了……
他眉眼含笑,续和声道:“原来你姓花,全名是什么?”
我安分的躺在他的臂弯里,不敢再猖狂反驳,“花如仙。”乖乖道出了自己的名字,不甘心的反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女子的?”
回忆他前几日的反应,似乎打咱们初相识到如今,他都在默默守着我,保护我,对我完全不像是兄弟之情,反而像是在守护一个小女子……难不成,我早就露出破绽了?
他轻轻点头,“花如仙,这名字倒是不错。”垂眸打量了我一阵,他淡淡笑道:“若我说,从头到尾,我都晓得你是个女子,你信不信?”
“啊?”我瞠目结舌,他的玉指挑起我鬓角一绺短发,凤眸潋滟,眼底携着勾人心魄的邪魅,与我打趣道:“谁家男子,会如小九一般消瘦亭玉,性子柔善呢?自从第一次触碰到你开始,我便晓得你是个女子,见你瞒我瞒的委实可爱,我便没有忍心拆穿你。只是,我有一件事尚是不解,小九为何总是害怕我是个断袖?是因为,有了龙阳之好就不可与小九,长长久久了么?”
“我……”我语塞,心底纠结了半晌才开口囫囵道:“谁要和你长长久久!我是怕你断袖对我……对我狗急跳墙!本姑娘可还是清清白白的女子,你对我又搂又抱,本姑娘以后可怎么嫁人啊!”
他眼里有光:“小九不如嫁给我,从此以后,我护着你。”
“嫁……”我吞了口口水,呛了声道:“云川,原来这么久不是我在觊觎你,而是你在觊觎我啊!”
“你我互相觊觎,若是凑成一对,岂不是也称为一段良缘?”
我吓得从他怀中跳出来,抱住自己惶恐道:“我不,我还如此年轻,我不要嫁给你,而且,我和你又不熟……我怎么知道嫁给你,你不是个负心汉伪君子。”
他单手理好自己肩头的衣襟,噙着笑意道:“小九不想嫁?小九怕我是负心汉?”
我点头坚定道:“不嫁!我还小!”
他低下眸光,勾唇缓缓道:“嗯,那我就,只好等着了,等小九什么时候愿意嫁了,我随时都在。”
这才相识多久啊,他就要与我谈婚论嫁,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你今日有些可怕……我不要离你了,我、我要回去睡觉了。”转身要走,行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回身委屈的嘱咐道:“既然你已经晓得我是个女子了,那你,不许趁我睡觉的时候偷偷进我房间,不许以后随便抱我,也不许……不许……”
他腾出一只手撑下巴,散逸清闲道:“你安心睡吧,我不会强迫你什么。”
我猛吞了口口水,怯怯的抱着自己溜出去,说来……是不是我真的多心了。他早就知道我是个女孩子,若是居心叵测的人,如此近水楼台,他恐怕早就下手了,而云川,他并没有做这些,这段时日以来,一直都是他在照顾我,替我做饭,替我整理屋子,种种迹象都表明,他是个好人。
罢了,索性我这几日来担忧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他未曾因为我的身份疏远我,纵然他对我有觊觎之心吧,但若真的赶他走,这事,我怕是做不来,况且留他在身边,我不是也挺开心的么?
至于男女大防,也的确没什么必要,他向来都对我以礼相待,譬如上一次我在他肩上睡着,他不也只是摸摸我的脸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