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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玫看着他急匆匆地背影,不禁嘴角轻扬。
这个男人到底是个聪明人,理解了她这话里包含的意思。
邵春蓝刚刚把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好。
眼见到刚刚才甩手而去的邵胜,又掉头回来了。
邵春蓝不禁眼泪汪汪,“哥,你刚刚就那样走了,妈又在那里一个劲地说胡话,连一口粥都不肯吃,还说弟弟要是不回来,她就不想活了,她想不通,这个样子,刚才你们还不如不救她。”
邵胜看了她一眼,抬手端起桌面上的一碗粥,就进了里屋。
他这样子让邵春蓝愣住了。
一直以来,他哥对母亲的态度,从来都是冷漠到几乎不近人情,如今居然放软了性子,端着粥,进屋里?
这是要劝老娘?
邵胜进屋后,王桂香还以为是邵春兰。
她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哼哼,“我说了……不吃就是不吃,你怎么还拿进来……让我饿死算了……”
邵胜把碗放在床头柜,坐在床边,“起来,吃点东西。”
王桂香一看,是大儿子又回来了,心头一喜,下意识又要借鸡下蛋。
立刻撑起身子,抓着他的手,不停地絮絮叨叨。
“胜娃子啊……你还是舍不得妈的,对吧,你真是个孝顺娃,从小,又优秀又乖……可是,你弟弟他不一样啊,他还小,他不懂事……”
“弟弟如果做错了事,你就好好教他,不要把他关在那么黑的地方,那种地方,他会害怕的,会受到伤害的啊,胜娃,你知不知道……”
戈玫留下的那句话在邵胜心头萦绕。
又看看母亲那张如核桃般布满沟壑的脸,更想到小时候的事情。
为了省点钱给他上学。
她可以一年只吃蔬菜。
所有的肉,都留给他们兄妹三。
不禁有些眼眶发热。
他把情绪憋回去,嘶哑地说。
“我把兵娃送进去,不是为了戈玫,也不是为了自己或者是惩罚他,只是想把他教好,你知不知道这些年,他在城里究竟做了些什么?真的是在好好上学?”
王桂香听到这话,表情不禁僵住了,她下意识不愿意相信。
“我家兵娃子乖得很,你是不是听到别人传的鬼话啊?他不是在读书吗?他会做什么?”
“这些事我都查过,都是我亲眼所见,他现在品行出现了问题,必须要好好纠正,我联系过里面的人,过几天他就要去劳教场,那里是一个农场,旁边是我以前工作过的基地,你就放心,我会托人照顾好他,他应该在那里,好好的悔过自新,那里还可以学习,彻底跟那些不良少年断了联系,只有这样,弟才会走上正道,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成年之后,邵胜从来没有与母亲说过那么多的话。
从来做事不解释的人,突然说这么多,都会有些不自在。
王桂香红着眼眶,抿着唇,老泪纵横。
“那你,也不能这样子的狠心呐,你们基地的劳教场,那环境多差啊,你之前在那边,都差一点丢了性命,现在你弟去那里,万一也有了个三长两短,那怎么办呢?你可真是狠心啊……”
“不让他受些夹磨,不吃点苦头,怎么能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弟以后总要成家立业,报效国家的,母亲,你再这样只懂宠他,惯他,就只会害他。”
“兵娃子生性本来就不坏,就是养尊处优,惯得厉害,被城里的不良少年带歪,染上恶习。妈,一定要相信我,可以把他教好。”
能说的,他都说了。
如果母亲还听不进,他就没辙了。
邵胜的话铿锵有力,回荡在屋子里,躺在床上的老母亲泪眼婆娑。
王桂香哽咽地说。
“小的时候,你犯了错,我也没把你送进去,关起来教育啊,现在兵娃子做错了事,你已经揍了他了,你媳妇还把他的眼睛都辣瞎了,这个教训还不够吗?”
面对母亲的执迷不悟,邵胜终是没有耐心。
他霍然起身,“妈,粥我放在床头了,您把身体养好。”
说完,转身出了里屋。
看着大儿子高大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眼前。
王桂香急得用力拍打着床板,嘴里不停地哼着,“哎呦呦……疼啊……哎呦呦……”
邵胜恍若未闻,完全没有打算要停下脚步。
邵春蓝从外头进来,看到王桂香还在做戏,低声劝道,“大哥说得没错,他是在管教兵娃,帮助兵娃,妈,您不要这样和自己过不去啊!”
王桂香说服不了大儿子,正一肚子火,看到女儿的胳膊肘也向外拐,抓了床上的枕头,狠狠丢向邵春蓝。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那个贱蹄子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哥被她吹了枕边风,你也成这样,你们这是串通好的,想害死我,害死我家兵娃子……我家兵娃子,乖得很,才不会犯什么事呢,不可能……”
邵春蓝听到她这胡搅蛮缠的话,气得眼泪都涌了出来。
终于明白大哥为什么被她气得,甩手走人了。
遇上这么个蛮不讲理的母亲,谁都拿她没办法。
邵春蓝把炒好的土豆丝,搁到了床上,“菜在这里,您记得吃。”
说完,“啪”的一声,关上了里屋的房门。
那个年代的墙是泥土和竹木条,糊在一起的。
这么一摔门,震得墙面的泥灰“哗啦哗啦”地往下掉。
王桂香气得要死,又撑起了身,开始骂。
那些个难听的话。
气得邵春蓝一个劲儿直抹眼泪,自个儿躲到角落里去哭。
这头。
邵胜回到自个屋里。
此时已经是过了吃饭的点,他还以为戈枚和孩子一定都吃过了。
没想到娘四个齐整地,坐在那里等着他。
土娃那张嘴,就像抹了蜜糖一样。
“爸,快换衣服吃饭吧,妈做了超级多好吃的,快来快来,都在等你呢。”
邵胜直勾勾地看着戈玫,眼神复杂。
直到戈玫起身给他拿衣服,脸上才放松了些许。
不过他这人一惯冰块脸,不苟言笑,就算是有一些放松,孩子们也察觉不到,个个都只是盯着桌上的美味,等着他爹上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