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文妍没想到,自己再次参加选秀的时候,四爷居然已经登基了。
她上辈子何其风光啊,是被康熙爷指婚给四爷的侧福晋,而不是像李氏那样,从格格抬上来。
所以年文妍一入府就压了李氏一头。
她年家虽然是汉军旗,但年文妍的父亲是致休湖广巡抚、雍正朝太傅、而且是一等公。长兄是广东巡抚,工部右侍郎,内务府总管后加从一品左都御史。次兄年羹尧更是个厉害的人物,乃是川陕总督、抚远大将军,是雍正朝的一等公!
这样的身世,即便乌拉那拉是满族老姓,也要避避她的风头。
毕竟,乌拉那拉费扬古已经死了,乌拉那拉星辉提不起来,乌拉那拉宁慧也只有一个病秧子弘晖,自此后再也不能生育。
而她年文妍自从入潜邸之后,四爷所有的子嗣都是她生的,其他的女人根本没机会有子嗣。虽然这里也有她的一些手段,但四爷对她的宠爱绝不会是假的。
想到前世的风光,年文妍对今生也充满了希望。
纵然时间线和上辈子都不一样了,可她年文妍没变,那么,四爷也不会变!
奈何没想到,入宫选秀居然只封了个小小的贵人!
年文妍心里不满。
上辈子她可是贵妃!
贵人和贵妃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一个是主子,一个是奴才,那怎么能一样!
一定是乌拉那拉宁慧妒忌自己,所以故意打压!
对!就是那个没用的老女人!
年文妍还没进宫就已经恨上了皇后。可是再想起上辈子,乌拉那拉氏只有一个儿子还早早就死了,自己却是生了那么多孩子,即便入宫都要压她一头,年文妍又得意起来。
即便时间线不对了,乌拉那拉氏如今也是快三十岁的老女人了,而自己才十五岁,正是花儿样的年纪,水掐似的人儿,谁能不爱呢?
年文妍就抱着这样的猜测,一步步再次进入了四爷的后宫。
可是四爷这辈子就像是着了魔一般,非但不理会她们这些新进宫的小嫔妃,还对那个生了一窝孩子的皇贵妃宠爱至极!
年文妍最看不惯的就是皇贵妃那套做派!
上辈子的皇贵妃明明是自己,怎么这辈子换了这么个二百五!
看上去非但不温婉,还有点疯癫!都已经生了一窝孩子了,每天还在玩秋千,还有那个什么劳什子“滑梯”!
还有现在宫里的人,都不赌骰子了,说没意思,没有技术含量,要玩也是玩皇贵妃发明的“扑克牌”?
若还是上辈子的年文妍,她可能会认命。
但这辈子重新再活一回,年文妍很快意识到,这个明皇贵妃估计也有点蹊跷!
年文妍动了心思想要盯着明皇贵妃,可她只是个小小的贵人,住在最偏远的景阳宫里,又怎么能够得上永寿宫的事儿!
为今之计,还是得从四爷身上下手。
年文妍试过在四爷必经之路放风筝,非但没有引来四爷的关注,还说她不懂规矩,罚了半个月的俸禄!
年文妍又试着在四爷逛御花园的时候弹琴唱歌,可谁想到四爷身边还陪着那个人老珠黄的明皇贵妃,俩人竟像是逗乐子一般的,把年文妍留在一边儿弹曲儿解闷儿,那俩人却在另一边你侬我侬喝茶吃果。
年文妍气得要扭曲了,但她毕竟是上辈子最受宠的女人,思前想后,开始绣寝衣给四爷。
加上前朝年羹尧屡立战功,四爷也不好一直冷落着年文妍,终于在她入宫一年多的时候,四爷给她过了明路。
彼时,明皇贵妃正怀着九阿哥。
蠢钝如高贵人,还站在景阳宫外冷嘲热讽,说年贵人是钻了明皇贵妃身子重,无法伺候的空子,才得以分得雨露。
年文妍身边的宫女听得生气,年文妍却是淡淡的:“无妨,让她骂,她这纯纯就是嫉妒。
都知道明皇贵妃受宠,都知道明皇贵妃这会儿身子重不方便伺候,可有的人就能钻到空子,有的人啊……呵呵,没本事就是没本事!
即便是潜邸出来的格格又如何?还不是跟我一样,只能当个贵人!”
高贵人在年贵人这里铩羽而归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后宫。
几个高位听到这个消息,也就是淡淡一笑。
明皇贵妃安巧莹如今跟四爷算是心意相通了,四爷在想什么,她不需要琢磨,大致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如今沙俄蠢蠢欲动,西北狼烟四起,准噶尔战事惨烈,
李氏小花和宁慧都是看安巧莹的,见安巧莹不急,那她们也不急。
此后,四爷每个月都有两三天是翻年贵人的牌子,竟然打破了皇贵妃的专宠!
年文妍开始的时候还得意万分,因为四爷每次翻她的牌子,都是在她最容易受孕的几天。
太医每天也会来给年氏请平安脉,似乎是要确保,一旦年贵人有孕,就会第一时间知道。
可渐渐的,年文妍发觉了不对劲。
有一段时间,她自己都能感觉出身体不对劲儿,虽然还没到来月信的日子,太医也没说什么,但那段时间四爷忽然就频繁翻她的牌子,
原本不甚亲近的几个小嫔妃也开始约她逛园子,甚至谦贵嫔还叫她去延禧宫说话。
年文妍起初还得意洋洋,后来就越发觉得不对劲,她觉得身子很疲惫,不想动,但高位娘娘们的召见又不得不见。
只有一次她拒绝了谦贵嫔的召见,四爷立即“勃然大怒”,说她“恃宠生娇,不顾尊卑”,罚跪在景阳宫门前四个时辰。
年文妍大惊。
景阳宫是位置最偏僻的宫殿,倒是没人看到,可如今虽然是二月天,但还冷得很,泼水成冰的季节呢!
跪四个时辰,腿都要废了!
四爷这是真的恼了她吗?
而即便如此,高贵人依然大老远从咸福宫跑过来看热闹,年文妍跪了四个时辰,高贵人就在旁边看了四个时辰的热闹。
高贵人还美其名曰说是替陛下分忧,怕年贵人偷奸耍滑,所以才让太监带着板凳和瓜子儿热水过来,时不时的还要“手一滑”把热茶泼在年文妍面前,让她膝下的冰层更厚。
罚跪的四个时辰,是年文妍最绝望的四个时辰。
她无数次地盼望四爷能来解救自己,但等来的只有一个个来看热闹的小妃嫔。
是啊,在年贵人进宫之前,四爷是独宠皇贵妃的,那会儿大家都是平等的,当然没什么盼头,也没什么争斗。
可年贵人不同啊!
她可是被太后罚过的人,居然都能在四爷面前翻红受宠,这无疑是给后宫的一潭死水里注入了几条鲶鱼,让大家抖起来!
皇贵妃圣宠正盛,没人敢惹,可年贵人不一样啊,年贵人如今已经受罚了,那还不是信号吗?
若今日年贵人真的伤了腿,以后再不能伺候,谁能说下一个受宠的一定不是自己呢?
但四爷白天罚了年贵人,晚上却又让太医给她诊治,用最好的汤药泡浴,确保她的腿没事。
而且四爷还罚了来看热闹的高贵人。虽说只罚了禁足三日,但也算是对外面宣扬“朕并没有厌弃年氏”。
年贵人跪了四个时辰,腿虽然保住了,可孩子没了。
年文妍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真的有了孩子,而这个孩子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又没了。
这孩子是四爷罚没的,四爷当然不会降罪于自己。
当初罚年氏是说她跋扈,如今也不能改口。
所以年文妍的孩子竟是这么悄无声息地没了,压根就没声张。
若不是年文妍重活一世,上辈子生育的子女众多,恐怕她自己也会以为是葵水不调。
四爷不承认,太医院不说,年文妍就也不敢闹。
她甚至都不能痛痛快快为了孩子哭一场。
就这样将养了半个多月,年文妍才觉得身子好一些,四爷居然又翻她的绿头牌。
年文妍其实很想再养养,可之前太医院是按照葵水不调做的处理,那就不能有坐小月子的说法。内务府把她的绿头牌都放上去了,她就必须去承恩。
如此没过一个月,年文妍居然又有孕了!
四爷仿佛很高兴,立即给年文妍升了嫔位,还特地趁着年羹尧回京述职的时候让他们兄妹一起吃了个饭,虽然有四爷在,也算是见了一面。
年羹尧见妹妹得宠,心里也算放心了一些。
临走的时候还跟妹妹说:“虽然如今有贵嫔在上面,嫔位也算不得主位,但你还年轻,才有了身孕就受封,以后还愁没有好前程?你就尽管在宫里享福,外面有哥哥们打拼呢!”
年文妍对朝政上的事情并不关心,以为哥哥们还像上辈子一样的受恩宠,便对年羹尧笑着点头道:“哥哥放心,妹妹以后一定会封妃、做宠妃!”
这一点年羹尧倒还真信了,毕竟现在外面都传,在年氏进宫之前,皇贵妃一人独宠。但如今陛下却会分出一半的恩宠来给自家妹妹。
后宫新人老人一大堆,唯独年氏出挑,这还不说明问题?
年羹尧放心地继续替四爷冲锋陷阵,年文妍在景阳宫里闭门保胎。
年文妍心里总是打鼓,这个孩子和上一个离得太近了,她总担心对孩子不好。
尤其上一个小产却被当成了葵水不调,也没有好好的坐小月子,年文妍如今稍微走动一下就觉得小腹坠着疼,只得跟皇后娘娘告假,暂且免了请安。
皇后当然也懒得总见她,倒是抽空问了安巧莹:“四爷怎么会让小年糕有孩子?”
安巧莹脸上的笑淡淡的:“你就不觉得,小年糕这受宠来得蹊跷?你还记得武姐姐以前说的话吗?”
宁慧心里一转,忽然想明白了。
但是同时,宁慧心里也是一阵寒凉。
想不到四爷竟会用这种手段……
一时间,宁慧居然有些心疼小年糕了。
年文妍毫不知情,依然卧床养胎。
然而就像她猜测的那样,前一胎没坐小月子,又受了寒气,接着立马又有了第二胎,这一胎就怎么都坐不稳。
不过就是晚上泡了个药浴,年文妍忽然觉得肚子一疼,接着,就见一池子的水都染得通红。
伺候的人忙把她扶出来,又赶忙让小太监去请太医,可太医来的时候,孩子已经流掉了。
太医当然不能说前面的事情,只能说年嫔身子太弱,养不得孩子,还需慢慢调养。
四爷显得很悲痛,赏赐了年嫔很多好东西。年嫔也以为以后慢慢调养,孩子还是会有的。
然而,才出了小月子,来过一次月信,四爷就又掐着日子来翻牌子了。
年嫔心里开始紧张,每次都是赶在最容易受孕的时候,万一又有了可怎么是好?
她前面两个孩子都没保住,若是再小产,怕是以后子嗣艰难啊!
但四爷就是这样算计好了,让年嫔一个接一个地怀,却又一个接一个地保不住。
反而是明皇贵妃那边,在生了九阿哥之后又调养了两年,继而诞下三公主。
纵然是再娇美的花儿,经过这样的折腾,也要凋敝了。
虽然四爷给年家抬棋,给年氏封贵嫔、封妃,还赐了封号“欣”,但年文妍已经回过味儿来了——四爷,今生并不爱她!
可是接着,还有一个更沉重的打击——年羹尧因跋扈无礼被贬为城门领,次月被削夺一切官爵,押解进京,廷臣开列其大小罪状九十二款,四爷赐他自尽了。
前一世的年文妍受尽荣宠,根本不知道在她死后年羹尧有多惨,此刻听闻噩耗,年氏口吐鲜血一病不起。
偏就这个时候,咸福宫的懋嫔忽然登门来看望她。
懋嫔的眼睛里似乎有怜悯,又有嘲讽,对着年氏看了许久也没说话。
倒是年文妍,上一世就知道懋嫔是个不得宠的,这一世也是个透明人,在她油尽灯枯之际,倒是不知道这位懋嫔是来做什么的?
年文妍心里疑惑,便也问了。
懋嫔只是淡淡地笑道:“咱们这位万岁爷,无论你玩什么手段,他都知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多年都只是个嫔位?”
年文妍心里一惊,但还硬撑着道:“可我并没有做什么腌臜事!”
“没有吗?那万岁爷为何要罚你?”懋嫔笑得像一朵晚菊。
年文妍瑟瑟发抖:“万岁爷怎么会罚我?万岁爷没有罚我!后宫里只有我才能分得恩宠……”
懋嫔忽然笑出声了:“万岁爷是真的对你荣宠有加,还是只为了折腾你?年氏,你自己心里不明白吗?”
像是怕年氏不明白,懋嫔又低声加了一句:“不然,你以为我的两个孩子是怎么没的?”
眼看着年氏的脸色变得比死人还惨白,懋嫔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
她的两个孩子,当然是因为她身子弱才没的。
但是年氏会知道吗?
年氏当然不知道。
谁都不知道。
因为,没人会在意一个不受宠的妃嫔。
走出景阳宫的时候,懋嫔似笑非笑地看着头上的匾额。
若真是个受宠的妃子,为何位份都到了妃位,却还住在这个破宫殿里?
离养心殿最远的宫殿便是这景阳宫,和自己住的咸福宫。而出了养心殿没几步路就能到达明皇贵妃住的永寿宫。四爷心里究竟喜欢谁,还不明显吗?
懋嫔听着景阳宫里伺候的下人们大呼小叫,仿佛年氏又吐血了。
她淡淡地笑着,吐吧,这后宫里让人想吐的腌臜还多着呢。
这吃人的后宫啊……日子,就这么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