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淮附身到了无数个死在陆沅时手下的亡魂身上。
这附身却还是让他清楚地感受到了死者的情感与痛苦。
一睁开眼睛,一只冰冷的手直接贯穿了他的心脏,血液喷涌而出。
他低头看着那只手,手的主人正是陆沅时。
陆沅时的眼神冰冷得如同冬夜的寒风。
萧淮想要挣扎,却只感觉身体逐渐变得冰冷无力。
他的视线模糊起来,意识逐渐被黑暗吞噬。
但下一瞬,他又一次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他被狠狠地掐住了脖子,陆沅时的手像钢铁一般,将他整个提离了地面。
他能听到颈骨发出微微的咯吱声,呼吸逐渐困难,双腿在空中无助地踢动,眼前再次陷入黑暗。
然后又是下一次,他睁开眼睛,陆沅时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面前。
这一次,在他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利刃毫不犹豫地刺进了他的胸膛,刺骨的疼痛让萧淮的身体猛然一僵。
陆沅时的眼神依旧冷漠,像是在执行一项再平常不过的任务。
无数次,他睁开眼睛,闭上眼睛,所有的结局都是死亡。
每一次他都在试图反抗,就像所有将死之人会做的那样。
但他的动作却总是被无情地压制,他的挣扎如同徒劳的蚍蜉撼树,毫无意义。
最初,心脏的狂跳几乎撕裂胸腔,恐惧、震惊、愤怒,各种情绪如同狂风暴雨般冲击着他。
他在与死者感同身受。
感受到喉咙中的尖叫声被生生压抑在胸口,四肢剧烈的疼痛在死亡的边缘让他的神经绷紧到极致。
然而随着一次次的死亡轮回,最初的震惊与恐惧渐渐被麻木所取代。
每一次死亡都像是一场重复的噩梦,而噩梦的尽头好像根本没有惊醒的可能。
陆沅时的面孔在不断重复的死亡画面中显得越发清晰,那张没有一丝怜悯的脸像是永恒不变的冰雕。
心,逐渐冷却,只剩下麻木的痛感和深深的疲惫。
耳边不断传来洛基的笑声。
他说着,声音鬼魅如风。
“他是最顶级的猎手,诸神在他面前不过是蝼蚁,诸神害怕他,因为……他屠戮了太多神明。”
凉风拂过萧淮的脸颊,洛基的声音变得更近了。
“萧淮,你知道吗?混沌之神,就像是一位清道夫。”洛基轻轻笑了起来,声音带着一丝寒意。
“他存在的意义,就是清除那些多余的、阻碍秩序流动的东西。凡人、神明、规则、信仰——在他眼中,这些都不过是垃圾,需要被处理。杀戮对他而言并不是个人的宣泄,而是一种必然的清理过程。”
洛基顿了顿,仿佛在回味什么,声音变得更为低沉:“你以为你在他面前会例外?”
忽然,死亡的轮回终止,洛基出现在萧淮面前。
他挑起萧淮的下巴,摇了摇头,就像是对失败者的同情低语:
“错了。当他本能发觉你是错误的,你将与那些亡魂没有任何不同,不过是等待被扫除的一粒尘埃。”
秩序。
卡奥斯的存在,本就是世间最不可控的混乱。
神明无情,而卡奥斯的无情尤甚。
曾经的他甚至没有所谓的情感,只凭直觉去抹杀那些违背他认知与秩序的存在。
他不敢动心,不能动心。
那是因为一旦动心,便破坏了混沌之神的秩序。
萧淮会陷入极度的危险。
对于卡奥斯来说,跟萧淮相处是治愈,是救赎,同样……也是一种奢侈。
他是混乱的化身,诸神恐惧他的力量,因为他从来不为任何人、任何规则屈服。
没有任何比他更适合守护生命之树的人。
生命之树就是诸神界的秩序本源,连接着世间最强大的无数封印。
众神请愿,命系神树。
让他与神树捆绑,那是所有神明的心愿,是众神对生存的祈求。
是心愿,也是诅咒。
他不仅仅被命运束缚,更被整个诸神界所抛弃了。
他的存在,成为了神明的忌惮,成为了秩序的反叛者。
没有人愿意正视他的强大与混乱,他便成为了所有人都想要遗忘的噩梦。
一个被彻底排斥、被永久封印的存在,永远无法被改变。
洛基的手沿着萧淮的下巴缓缓上移,动作优雅又带着一丝冷酷,如同俯视着玩物的主人,指尖在萧淮的鬓发间掠过,带着些微的戏谑和居高临下的意味。
他以为自已能够看到萧淮眼中的失望、伤心,甚至是无助的泪水。
毕竟萧淮在这里已经经历了足够的折磨,无数次的死亡足以摧毁任何人的意志。
可是,过了很久,洛基没有等到那些他想要的反应。
没有失望、没有屈辱,也没有泪水。
相反,他等到的,是萧淮嘴角突然扬起的一抹嘲讽笑意。
萧淮抬眸,那双眼眸中透出冰冷与不屑,淡淡地开口道:“说够了吗?”
他的话音落下,洛基怔住了片刻。
萧淮继续说道:“守夜人,守的原来是你的怨气吗?你难道是被杀了几次,才对他印象这么深刻?”
洛基的脸色沉了下来,笑容微微僵硬。
话虽然说得不多,但是还挺毒舌的。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那种类型呢。”洛基的声音压得很低。
萧淮却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眼中的笑意更深,仿佛洛基所带来的威胁与痛苦在他眼中不过是个荒谬的笑话。
“我一直都是。”他轻轻笑着。
洛基缓缓松开手,随即他站直了身体,最后背过身去,目光扫过四周。
“真正的夜晚可比现在危险多了,如果我说我是在保护你,你会信吗?毕竟,你经历的那些死亡,只是我给你安排的体验罢了,不是真正的死亡。”
他的侧脸掠过一丝黑暗,高挺的鼻梁和微微扬起的嘴角,勾勒出一种极致的矛盾美感。
眼底的黑色符文忽然闪动,又带着一丝疯癫的危险。
“总有一天,不是你做选择,就是他做选择。”洛基的声音愈发低沉。
话音刚落,地面上突然蔓延出无数白色的手骨,从地面不断地生长出来,爬行着,纠缠着,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