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从李昱白进翁小民的土杂院说起。
那间素日来就臭烘烘的土杂院里不但有死尸,还有从淤水沟清出来的猴毛,厨房里斑驳的血迹,牛车的车辙印,这些都证明这座土杂院就是猴戏班子落脚的地方。
经过走访翁小民的邻居,在周府小小姐被拍花子带走的前两天,有人曾看见一辆加长的牛车进了翁家的土杂院,但深居浅出,没人看见牛车的主人。
土杂院的枯井下,经小七妹摸骨捏人后,街道司的人确定死的就是翁小民担金汁的二叔。
巧的是,邻居热心的告诉捕快,这个翁小民有个姘头何婆子,在首富周府老夫人房里做事,时常会给翁小民送些别人没见过的精巧吃食,翁小民炫耀过不止一次。
“巧了,我们才查到何婆子,何婆子就死了,”陈南山说,“这不是送上门的线索和证据么?”
“你们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这个时候动手,不就是害怕三平道长将小小姐治好么?”
“你们越害怕越好,所以知县大人特意在众人面前支持三平道长,好逼得你们自乱阵脚。”
陈南山笑着问叶嬷嬷:“真奇怪,你明知道何婆子是被杀人灭口的,怎么就以为自已不会同样被灭口呢?”
叶嬷嬷抖得像破筛子。
“哎呦,黑心银子是不好拿的,”陈南山连声叹息,“你家炕下的铜钱、银子、还有金戒指等等,折算下来也不过一千来贯,却买了你家十口人的命,这么说起来,你家三个孙子一个孙女也不过一百贯钱而已,命真贱啊……”
叶嬷嬷跪着重重的磕下头去:“大人,跟我儿孙没关系,他们什么都不知道,饶命啊……”
“有没有关系,你说了不算,得知县叶大人下决断。”
“我都说,是李嬷嬷,是李嬷嬷让我把小小姐带到寿宴上,也是李嬷嬷让我买的砒霜,但何婆子不是我杀的,我只是将砒霜放在小小姐要喝的药里。”
“那小道士说,药是给小小姐活命用的,小小姐本来也活不成了……”
“其他的,都跟我没关系,都不是我干的……”
少夫人愤怒地扑过来:“我就说要打杀了她,她前几日将芸儿带出东院,如今又要下毒害我芸儿……”
“你为何要害我芸儿?谁指使你的,为什么……”
陈南山却不再问叶嬷嬷了,只冷喝一声:“将她带回县衙,问出口供,签字按印画押。”
立刻有捕快将叶嬷嬷拖走,少夫人放声大哭。
李嬷嬷跪坐在地,一声不吭。
陈南山却不问她,拍了拍折扇,问在场的大夫:“哪位来给老夫人扎一针,若还不醒,再试试灌大粪吧。”
周老爷噗通一声跪倒,膝行过去,一个耳光甩在李嬷嬷脸上:“李嬷嬷,你还做了什么?”
李嬷嬷挨了一个巴掌,还是默不作声,只五体投地的跪在地上对周老夫人行了个大礼。
之后才低声认罪:“都是我做的,我认罪。”
“哦,你做了什么?”陈南山饶有兴致地问,“说来听听。”
“小小姐出生时,有游方和尚说小小姐是旺家旺财的莲花童子命,她还在少夫人肚子里,大少爷就中了秀才,她出生没多久,老爷做生意又发了笔大财。”
“老奴着实羡慕得紧,所以想把小小姐偷回我家做童养媳,我老家就在周家祖宅边上。”
“所以我买通了何婆子,她姘头是干拍花子的,趁老爷给老夫人办寿宴人多眼杂动的手。”
“哪里知道大少爷反应这么快,老爷又这么舍得钱财,少夫人一说孩子不见了,老爷就找到了代替叶大人来赴宴的县衙师爷,孩子刚出府,县衙不但关了几个城门,还封锁了其他城门。”
“满城的人为了三百贯都在找人。”
“我怕得很,想让何婆子告诉她姘头把孩子还回来,谁知……谁知他姘头居然,他居然……将小小姐做成了猴子……”
少夫人哭得起不了身,差点再度晕厥。
“这一切,我的家人分毫不知,老夫人也半点不知,是我罪孽深重,对不起老夫人,对不起少夫人,更对不起小小姐……”
老夫人悠悠醒转,又愤怒又伤心,挣扎着也给了她一耳光:“你糊涂啊,你太坏了……”
陈南山:“这么说起来,老夫人也被你蒙骗了?”
“是,老奴错了。”
“那你为何要毒害小小姐?”
“老奴怕她在何婆子的姘头那听到了什么,老奴怕她真被这道士治好了……”
老夫人痛苦万分:“我的小芸儿啊……”
“不错,继续编,”陈南山点点头,“这个锅编得又大又圆啊。”
“叶嬷嬷也是贪心,她收钱买了砒霜,却不知道我要杀何婆子,所以我让她做证,说何婆子死的时候她和我在一起。”
“我假托老夫人的名义告诉她,小小姐变成了一只猴子,她的存在对周府来说是奇耻大辱,反正早晚活不了,不如推在小道士身上。”
“她便又收了一回钱……”
李嬷嬷说着说着,突然起身,飞快地去抢捕快手里的药碗。
众人猝不及防,竟让她咕嘟几口将药吃了个干净。
“快,快灌大粪催吐。”
“别让她死了……”
而李嬷嬷双眼开始无神,她望着周老夫人,喃喃地说:“老夫人,对不住,连累了您……都是我干的,旁人不知……”
没一会,她往地上一软,再也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