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县,清泰门,土杂院。
院外螺蛳青壳遍地,空气中隐隐还有城外盐场飘过来的腥味。
“就这只猴子吧,个头跟两岁的妮子差不多。快,把它的皮剥了。”
“当家的,真要用活人造畜?”
“这根灯芯命真好,她家长辈不但报了官,还悬赏三百贯钱,现在到处都有衙役和捉刀人为了赏银在找她,不用活人造畜,怎么送得出去。”
“当家的,猴子皮剥下来了。”
“水烧热了,从头淋下去,淋两遍。”
“这妮子……会不会被烫死?”
“水没开,烫起泡而已,用针把泡揭了,趁出血涂上秘药,再把猴子皮缝好。”
“哎,城外小丫头片子那么多,何必……”
“费什么口舌,还是想想怎么出城,李老三那厮可从不等人。”
小院里,绣着“猴戏杂耍只需贰文钱”的招旗在随风而动。
墙角的笼子里,十几只猴子瑟瑟发抖地挤成一团,惊恐地看着同一个方向,不时发出“吱吱吱”的叫声。
一对年约五旬的公婆正在灶台间忙碌,柴火上的水壶冒出了阵阵白气。
婆子虎着脸拎起了水壶:“妮子呀,要怪就怪那位,孽是他造的,你这根灯芯也是他要的。”
笼子里的猴子惊恐不安的捂住了眼睛。
“啊……”
惨叫声响起,又骤然停止。
……
白云洞旁,月下老人祠。
杏花雨沾衣欲湿,女人撑着伞走得袅袅婷婷。
油纸伞的伞面极素,却在角落描着一枝红杏,衬得女人风姿不俗。
有个五尺高的傻子在路口将她拦住了,对着女人曲线毕露的胸流着口水痴笑:“摸摸……”
“救命啊……”女人吓得花容失色,一边挣扎一边踉跄后退,手中的油纸伞滚落在地。
“嘿,放开这位夫人。”
小路那头跑来个年轻书生,将矮人推到一边:“赶紧滚,若是惊扰了佳人,看我不揍你。”
女人请求道:“郎君,妾家就在前面,能不能送妾到门口?”
她肩头微湿,胸前的浑圆随着喘息而颤动,狼狈但美丽。
两人共撑一把伞,行走间她丰满的胸部不小心蹭到了他的手臂。
一路走得心荡神摇。
终于,分岔路口出现了一栋日字形的厢房合院。
妇人羞赧地站在门口问:“郎君,你的上衣弄湿了,要不要进来换件,妾相公不在……”
书生吞了吞口水:“不了,算命的说我有桃花劫……”
妇人“噗嗤”一声笑了,伸手去勾他的手指,娇嗔着:“算得真准,下次别算了。”
一根细针已经从衣袖中滑出。
书生指尖一阵刺痛,只感觉天旋地转,很快被拖进了屋里。
一只大黄狗两股战战夹着尾巴窜进路旁草丛里,路口只剩一个阿婆惊慌失措的转身逃跑,连布鞋都丢了一只。
矮人突然出现,勒住阿婆的脖子,将她拖进草丛,阴恻恻地说:“阿婆,下辈子做个瞎子吧,会长寿的。”
有黄色的液体慢慢的渗进土里,一股子的尿骚味。
“人中宽过两尺,上好的灯芯引,阿丑,快套车。”女人欢喜地说,“这根灯芯很值钱。”
矮人阿丑:“丽娘子,即刻乔装,赶在天黑前出城。”
一盏茶后,阿丑拉着独轮车,驼着个面如金纸的书生,丽娘子一身缟素满脸愁苦地侧坐在车辕边,三人一车赶向凤山门。
城门口还排着长队,有城门校尉和衙门捕快一起正在仔细盘查。
“带没带小孩?”兵丁将车里的干草和行李都翻了个底朝天,甚至将躺着的书生挪了个地。
丽娘子理了理鬓边的白花开始哭:“官爷,要是有个孩子就好了,妾命苦……这肚子不争气啊。”
兵丁见这男人只有微弱的气息,又确定车里没法藏人后,这才打开一张画像。
“见没见过这个不到两岁的女娃?要是见着了赶紧送到衙里,主家重谢三百贯钱。”
两人对视一眼,连忙摇头。
兵丁一挥手放了行:“出城去吧。”
阿丑赶着车直奔城外渡口。
“看来田嫂子没那么容易混出城,可别误了事,李老三可不等人。”
紧赶慢赶,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流水潺潺,芦苇遍地,两三人高的芦苇丛茂密得看不到对面,只偶尔能听到水鸟鸣叫。
阿丑打了个三长一短的呼哨,片刻后 ,在交错相连的水淀里,一艘不起眼的乌篷船从芦苇花丛里荡了出来。
船里却没有人起身相迎,阿丑警觉地抽出了刀:“李老三……”
“乖宝贝,要碎了,猫咬了,猪啃了,剩下个脑袋狗刨了……”
突然,芦苇丛里传来一阵飘忽的歌声,声音时远时近,近时像贴着耳朵,远时像从天边传来。
阿丑立刻护着丽娘后退。
乌蓬后有人影一晃。
“装神弄鬼。”阿丑一刀全力劈向藏人处,却劈了个空,“我杀了你。”
“杀人,你不如我多矣。”
有清脆的笑声响起,有人从乌蓬后倏地闪出,一拳砸向阿丑胸口,紧接着又是一拳,砸得阿丑一口黑血喷出,死得无声无息。
丽娘子只看得胆寒,毫不迟疑地转身就跑,却见灰影一闪,已经拦在自已身前。
竟是个清俊秀雅的灰袍小道士。
她婀娜地跪下,哭得很真诚:“小郎君饶命,拍花子这行都是他们逼妾干的,妾一介女流,从来都是身不由已,若死在你手里也算是妾的福气,只是妾还有个两岁的小女儿……”
“原来是个可怜人呀,祖师爷慈悲。”小道士将她眼角的泪擦掉:“小娘子莫哭,拍花子这个行当最损阴德,你得做点积德的事。”
“经常杀人的朋友都知道,抛尸是很累的,我需要个苦力。”
“二选一吧,你想被我抛尸,还是帮我抛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