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口,周家小千金的悬赏已经被撤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拍花婆子的追捕悬赏。
“衙门有令,从此刻起所有婆子禁止出城。”
“有没有见到一个驼背的婆子?”
“如果看到有行踪诡异的婆子速速来报,都有赏银……”
这次的盘查重点不再是幼儿孩童,而是上了年纪的女人。
更有捕快带着衙役沿街搜查逃走的拍花婆子。
整个钱塘县就犹如一只宽进严出的铁桶,连民众都纷纷自发加入了寻找拍花婆子的行列。
“周家小小姐好惨啊,真的像只猴子,那层猴皮在她身上弄不下来了。”
“造孽哦,这拍花子该杀千刀,祸害了人家好好的千金小姐。”
“你们要是见到了眼生的婆子就赶紧喊人。”
……
一只苍鹰悄无声息的落在县衙屋顶,闲庭信步般在瓦片上踱着步,从县衙的前厅屋顶往后,一路途经县衙大堂、前院、吏舍……最后停在最僻静的后院角门处。
不多时,后院角门的屋顶上出现了一个灰影,正是小七妹,很快又凭空从屋顶消失了。
那只苍鹰慵懒的伸展双翅在县衙上方盘旋几圈,最终缩在角门处的屋檐下,只剩一双锐利的鹰眼警觉地张望着。
它身后的房间,正是殓尸房。
房间里光线昏暗,透体生凉,有一股像孵化后坏掉的臭鸡蛋味经久不散。
屋顶上有三排瓦片被揭开,阳光从那直射了进来。
班头被放置在薄棺里,有蝇虫在尸体微张的口唇里进进出出,头颈上的黑斑愈发明显,已隐隐连成一片。
小七妹盯着他的脸,有那么一瞬间,只觉得失望无比。
田嫂子中毒死了,自然是田大力丢卒保车,但田大力居然也中毒死了!
最像梅姨的两个人,死得都好诡异,又死得太简单了!
不是“小咕咕”和自已,这俩公婆明明可以顺利出城,完全没有服毒自尽的理由。
那么,他杀?
小七妹轻手轻脚地用布条掩了口鼻,将班头尸体的衣物解开,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
尸体已经僵硬,入手冰凉,七窍流出的血迹已经发黑,眼皮同样也已经僵硬,半睁半闭间露出了死白的眼珠子。
指甲新剪过,里面还有泥垢,但手掌上没有结茧,反而算得上细滑,肩膀上也没有起茧和厚皮,平日里生活的环境脏且差,却没干过什么体力活。
鞋底是纳的米浆千层布,鞋面是狗皮的,能看出有明显磨损,鞋底的泥有新有旧、有黑有黄、还有杂草,可见平日里走动多范围广。
不是挑夫、没在码头扛包、没晒过盐,也不像是散工……
指甲里的泥垢用把细竹刀挑出来碾碎,细闻后没有血腥味。
这个班头,可能是钱塘县里的某个帮闲、流盲或者叫花子,活人造畜的不是他。
田嫂子临死前也说自已并不会活人造畜。
虽然她有可能撒谎,但她中的毒不会撒谎。
而她在败露后能跑到枯井下藏身,足以证明她绝不想死……
这毒,只有可能是别人下的。
那问题是,这个别人又是谁?
莫非还有第三个人?
思索片刻后,小七妹迅速解下身后的褡裢,打开随身布卷,取出一把锋利的小刻刀。
她在尸体的额头顶先开了一条缝,用一根细长而尖的空心芦苇杆沿着细缝插进去,用嘴对着吹,像吹铁花一样,将尸体的前额吹出了个鸡蛋大的包,这个包越来越大,脸皮和骨肉逐渐开始分离……
最后,一张完整的脸皮被她从尸体上取了下来。
然后她从背后的包袱里掏出一个小坛子,从里面挖出一团细软的泥,逐渐捏成了一个人头,又拿出另一把形状特殊的小竹刀,在泥巴上来回挥动,渐渐雕琢出眉毛、眼睛、嘴巴和下颚,再将脸皮套了上去……
咕咕……
窗外响起了低沉温和的鹰啼声,小道士顺着窗棱缝往外看,只见回廊处有人往这走,就飞快地取出另一个小瓶子,倒出些水样的物体,用布条均匀的抹在尸体已经没有脸皮的脸和脖子上。
做完这一切,小道士攀上屋梁,从瓦片揭开处闪了出去,又细心地将揭开的瓦片复位。
殓尸房里又归于一片昏暗阴沉。
只是偶尔有一两声气泡音出现,之后就像大雨落入水面时一样,响起了密集而轻微的气泡音,尸体的脸上诡异地飘起了一股缓缓上升的白色雾气,鼻尖和眉头就像被融化一样塌了下去……
一人一鹰悄然出现,又翩然远去,没有惊动任何人。
……
丽娘子被点了穴,独自一人待在井底,伴着她的是已经成为尸体的田嫂子,和接头人李老三、搭档阿丑的断头……
她不敢睁眼,直到“咯噔”一声响,有个圆溜溜的东西滚到她怀里。
穴道为之一松,登时可以说话了。
“小郎君莫不是闷得慌,妾……啊……啊……”
娇媚的声线顿时变得惊悚了,她忙不迭的将怀里的人头扔了出去。
小道士轻巧的接在自已手里,将人头的脸凑到丽娘子眼皮子底下。
“啊……快拿走……什么鬼……”丽娘子尖叫着。
“你见到朋友打招呼的方法挺别致的,”小道士又恢复了那种满不在乎的慢悠悠,“这可是你拍花门的高手哦,在提刑司可以领五百贯。”
丽娘子花容失色的呢哝:“这谁呀……这么值钱?”
小七的眼神顿时变得凌厉起来:“他不是田大力?”
“当然不是,”丽娘子,“田大力不长这个样子。”
果然有第三个人,那这是金蝉脱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