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镶嵌着各色宝石的礼刀准头不高,高观察使也并非武将出身,刀法使得稀松平常得很,朱季川伸手间就能夺在手里。
小七妹正要隐秘地伸出右脚去勾观棋,好让他一个踉跄之下向前扑倒朱季川,没想到梅大小姐被推开后反手拉住了朱季川不放。
朱季川没法躲开,更没法一脚踹走高指挥使,顿时便成了靶子。
“大少爷小心……”
观棋急得大喊,恨不能以身代之。
“你别过来呀……”
高观察使比观棋喊得还要大声,恨不得能原地转向,但不行,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已这把华而不实的御赐礼刀,割破了从二品节度使最宠爱的嫡子的胳膊。
于是,小七妹好整以暇地收回了准备使坏的脚。
同时慌的还有刚赶来的郑副使。
从二品节度使朱合洛为何如此器重自已的嫡子,不仅仅是因为这是他的嫡子,还因为这个嫡子能文能武,据说本次大考,他非常有可能进前三甲,甚至是最有可能的探花郎。
而本朝重文轻武。
而他这位据说最有可能中探花的嫡子,如今在他提刑司办案期间伤了胳膊!
郑副使抢上前一看:“好险,幸好不是右胳膊,不耽误大考。”
高观察使外厉内荏:“这……可不关本指挥使的事,是你自已撞我刀上的啊。”
观棋吓得趴在地上起不了身:“完了,我会被老夫人打死的。”
朱季川左手衣袖被割破,上臂皮肉翻开,血流得像淌水一样。
小七上前托住朱季川的手,急切地大喊:“快,请太医,我们要回府,这里太可怕了。”
在书院待了两日,她无比想念朱府的恭房。
……
“好孩子,叫小七对吧,是个机灵的,说得好。”
慈眉善目的老夫人来了东跨院,赏了她一只怪好看的镯子。
“可不就是太可怕了,那些人争来争去,却伤了我的心肝尖尖。”
“万幸不是右手,若是伤了轩儿的右手,那可是天大的祸事。”
雍容华贵的朱夫人也来东跨院。
“能护着大小姐的性命,还能不堕老爷的名声,我看小七这个名就当个小名,让轩儿给你取个能上家谱的好名。”朱夫人说,“月例涨到二两,扯几匹布,好好做几身应季衣裳。”
朱大小姐拖着病体也来了一趟。
“难怪我那兄长了,我竟看走了眼。”朱大小姐避开小七妹的手赏了她一盒大大小小的珠子。
还有些姨娘、小姐啥的想见她还见不到,因为大少爷将院门关了,说是心静好养伤。
春香欢喜得像在过年:“这下好了,咱上面也是有人的了。嘿嘿嘿,夏香方才偷偷告诉我,莲香姐听到消息后脸都气绿了,好看得很。”
被打了板子的观棋趴在床上哀嚎:“我跟了大少爷十几年,你才来几天。等我好了,我还是大少爷身边的第一人,小七,你不要太得意。”
小七妹一点都不得意的好吧。
她要贴身照顾朱季川,倒夜香这样的活,她抢都抢不到了。
朱季川一个大男人,就胳膊受了点伤,倒像是伤重不治了一样,吃饭要喂,喝水要喂,走路要扶,看书还要帮他翻书……
连大武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大武只要给一根鸡腿,自已就能干得像头老黄牛。
好不容易在回府第二天的下午,朱季川要沐浴,像这样沐浴啊、出恭啊、守夜啊,这样的活一律不需要她动手,她才找到机会,去了一趟恭房。
李嬷嬷见到她,高兴得不得了,再见到她带来的一匹布,乐得脸都笑褶了。
“怎么会有你这么好的孩子呢,怪道是个有福气的,”李嬷嬷连连点头,“我老婆子还能享到这种福,真是太难得了。”
她将手在自已身上擦了又擦:“这么好的布,就给我了?这得多少钱啊?你这孩子真是的。”
“嬷嬷,我特意选的,就想着这个颜色你穿好看,”小七妹,“比浣洗房的管事嬷嬷穿得都好看。”
院子里,有个圆脸的丫头正在刷恭桶。
“都这个时候了,还没晒恭桶啊,”小七妹抬头看看日头,“那要是没干透,可得挨罚挨骂了。”
她手脚麻利地挽起袖子准备干活。
李嬷嬷赶紧拦住了她:“哎呦,小七,怎么能让你动手,你以后可是贵人了,可别再碰这些。”
“大小姐房里的抱琴对别人说,小七这丫头有意思是有意思,但总归是恭房出来的,怕是以后的少奶奶会嫌弃,必不会让她近身的。”
小七妹便没勉强,她一边放着袖子,一边环视着一排排的恭桶。
大小姐的,二少爷的,两个簇新的,和……
“嬷嬷,怎么多了两个怪模怪样的恭桶?”
“那俩啊,都是新打的,一个是老爷房里的,一个是老夫人房里的,”李嬷嬷苦着脸,说起这个就想哭,“这么贼啦贵的金镶玉的恭盆,万一不小心磕了,老婆子就是把命赔上,也赔不起啊。”
一大一小两个恭盆,在阳光底下发着光。
光滑、冰凉、似瓷似玉,连一丝可以插毒针的缝隙都无。
“哎呦,老婆子也涨见识了,倒了半辈子夜香,老婆子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恭桶。”
李嬷嬷说,“听说,这是按照宫里的款式造的,老爷和老夫人专门造了间跟皇帝家差不多的官房,这只是需要拿出来清洗的那一部分,清洗晒干后再装回去就行。”
“我听正院的人说,这回整的那把椅子可真阔气,用紫檀木雕的四角落地底座,还有靠背和软垫,哎呀,这人可真能整活,坐这样的恭桶上拉屎会舒服成什么样子?我都不敢想,难道能拉出香屎来么?”
小七妹的心“Duang”的一声沉了下去。
这个恭盆,隔着木雕又隔着软垫,可接触不到朱合洛的那个老屁股。
得想法子进正院,将毒针放在那把靠背椅子的坐垫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