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累,好想睡觉。
闭着眼靠在轮椅上时宁清脑海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身体酸软无力,动一下都觉得无比沉重,就连呼吸都变成了负担。
陆应淮一直单膝跪在他身边。
阳光是温暖的,可照在青年身上时却无端让他增添了几分脆弱。
或许是因为生病的关系,宁清实在是有些过分地瘦了,皮肤也有些过分地白。
陆应淮忍不住抬起一只手,当指腹碰上青年柔软的脸颊时他才有了实感。
指腹轻轻划过青年的眼角,掌心慢慢捧住对方的脸颊。
原先牵住宁清手腕的那只手微微上移,大掌贴着青年的手,顺着指缝插入与他十指紧扣。
陆应淮的动作格外小心,像是怕自已会不小心弄坏眼前这个已经有了裂痕的瓷娃娃。
可瓷娃娃周身萦绕的气息实在太让人心慌,似乎只要一眨眼,瓷娃娃就要消失了。
惊慌与不安的种子在心底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生根发芽,很快就将一整颗心脏包裹。
陆应淮克制不住地贴了过去,手上也稍稍用了些力气。
闭目养神的青年毫无征兆地睁开眼。
他低头看向单膝跪在自已身边的男人,嗓音平静而虚弱。
“你想要什么。”
这个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更何况陆应淮还是个商人。
陆应淮唇边的笑容收敛了一些,那双深邃的眼眸紧紧盯着眼前的青年。
“宁宁不想活下去吗?不想让你哥哥和公司一起好起来吗?”
陆应淮没有直接回答宁清的问题,反而是抛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只要你想,我就能找来顶尖的医生替你治疗。”
宁清目光平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接着又看向窗外。
窗外的天空格外平静,看不到鸟雀的身影。
“活着和死去有什么分别吗。”
青年嗓音平静,像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活着需要信念,希望,需求。”
“可我不需要那些。”
“活着也好,死了也罢,有人记得又或是被人遗忘,这些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最后的结局都是一样的。”
陆应淮唇边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了,他沉着眼眸看着宁清,手上的力气也变得更大。
“宁宁,你应该活下去。”
宁清闻言转头看着他,再一次重复了自已的问题。
“为什么。”
“为什么想救我。”
“你想要什么。”
陆应淮沉默了片刻,刚想回答宁清的问题,可病房的门却被不合时宜地敲响了。
门被打开,沈南之抱着花从外面走进来。
“宁宁……”
沈南之本想和宁清打声招呼,但刚睡了两个字声音就戛然而止了。
原先带着轻松笑意的脸一瞬间沉下来。
“陆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沈南之将花放到桌子上,快步走到两人身边。
他看到了宁清被陆应淮牵着的手,面色更冷,想把两人分开,陆应淮却突然站起身直接挡在宁清跟前。
“我在哪沈少爷似乎无权干涉。”
男人的脸上又挂上了之前那副笑容,可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满是冷意。
他低着头,目光像是在一个死物。
沈南之被那种目光打量着,身体下意识僵硬了一瞬。
他突然就想起了从前在家人口中听到过的关于男人的传闻。
“笑面阎王”,“狡狐”,“心狠手辣”,“雷厉风行”。
每一个词都是对陆应淮最贴切的形容,只是从前沈南之不曾和陆应淮见过面,了解不深,下意识地就把那些传闻忘在了脑后。
看着面前压迫力极强的男人,沈南之忍不住咬牙。
两人对峙着,病房内的气氛也变得更加紧张。
宁清对他们的争斗不感兴趣,甩开陆应淮的手后扶着墙慢慢站起来,然后坐到床边。
“我累了,两位有私事的话还请出去聊吧。”
宁清看都没看两人一眼,但原本气氛剑拔弩张的两人反倒是因为宁清这话缓和了些。
“陆先生,宁宁身体不好,请不要打扰他休息。”
沈南之侧身伸手作出让道的手势,陆应淮却没有理会,只是侧目看了看宁清。
宁清已经躺下了,甚至闭上了眼,似乎是真的很累。
“陆先生,请吧。”
沈南之再一次开口催促,陆应淮这才转身离开,沈南之也跟着轻手轻脚地离开。
他们关上了门却没有走太远,只是在站在病房外的走廊上。
“以陆先生的身份想玩儿找谁不行,为什么非要抓着宁宁不放。”
大概是因为同类对同类总有种特殊感应,沈南之几乎是一眼就看穿了陆应淮的目的。
震惊的同时只觉得不满和愤怒。
“玩儿?”
陆应淮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反问着看向沈南之,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
“沈南之,别把你们公子哥那一套东西按在我身上,我没兴趣参与你们的小孩子过家家。”
“我们的婚约早就解除了,你应该感谢我。”
沈南之身体一僵。
的确,他努力了那么久只为了解除婚约,可惜父亲连听都不听就拒绝了,如果不是陆应淮主动提及,他们的婚约永远无法解除。
从这个方面来讲,他确实是感谢陆应淮的,但这不代表陆应淮可以打宁宁的主意。
“你和沈玉的事我不感兴趣,但沈玉对宁宁下手了,我不会放过他,而你。”
陆应淮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沈南之,接着哼笑了一声。
“你连自保都困难,又能用什么来保护宁宁?拿你那个一文钱都不值的所谓的真心?”
陆应淮懒得再和他浪费时间,拿出手机给助理发了消息让人往家里添置些新东西后就转身离开了。
离开前他还扔下一句话。
“别做梦了,你配不上他。”
沈南之在原地站了许久。
陆应淮的话就像是一泼冷水,完全浇醒了他。
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尖深深陷入掌心,刺痛让沈南之清醒了一些。
他转头看了看那间紧闭的病房,最后转身离开,不带丝毫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