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歼。
原计画是逮捕姜狩,若他抵抗,当场格杀,柳正河知道姜狩必会抵抗,击毙与恐怖份子私情授受的特机队队员合情合理,事后也可省去许多麻烦,有影像为证事实一翻两瞪眼,旨在令特机队队长徐守一无可抵赖。
现失控至此,美术馆藏品尽毁,一整组保安部队员亦无一生还。
“长官!他们向天台去了!”,耳机内纷乱战情猛将他震醒,这无关个人恩怨,却关乎许多更大更重要的事。
“起飞!”
“是!长官!”
只要最终能兜住,一切损失都不过浪涛浮沫,在权力角斗面前,美、艺术、生命都是天使不及拯救的,属于过去的废墟。
0014 14 他们还能往哪里去?
“血液可能沸腾吗?那一定很痛苦吧?”
他忽然想起她说的红舞鞋的故事原型,中世纪蔓延的血液病,血液沸腾一定很痛苦吧?
藤美感到那只紧抓着自己的刚硬手臂微微震颤,他的呼吸也一下粗重起来。
但没有停,不能停,她已至极限,几乎是被他挟拖着向上,螺旋回旋的亡命坡道没有尽头,转山,攀天梯,还有没有一线生机到彼岸?
轰开通往天台最后一道门,夜雨夹雪,冷冽狂袭,浇不灭沸腾炽痛的内里,即使早已习惯忍耐疼痛,一种不愿被驯服的东西还是用最狂暴的方式冲击而出,骨骼,肌肉,血液,都正在变化,姜狩的速度骤然降缓。
“姜狩!姜狩!”,惊慌失措,他是不是受伤了?
眼不能视,否则也不能累赘至此,此时哪不明白保安部根本没想留两人活口。
若她死,他们又怎还会维持藤惠的生命?
一切皆是骗局,那日在医院,其实已是与藤惠的诀别。
真正的哀伤渗进心里,念头纷飞掠逝,回忆处处流血,一念六十霎那,一霎那百次生灭,青春热血好快死寂,红尘万丈最终尘埃四散,不算长的人生早早苍衰,只没想过最后会遇见他,在那日突然乍到的夜雨,她从红尘梦中挣扎转醒,又转而投身其中。
明知是陷阱,他为什么还要来?
他只喘了几息,便继续扯着她向前,手掌滚烫,眼前仍是永夜,顶楼天台,周围楼群耸峙高低错落,看不见尽头的钢铁玻璃密林拼命往高空砌筑,让底下成为深不见底的谷壑,前无路,除非化身飞鸟,否则他们还能往哪里去?
回头是岸,但身后已是断垣残壁没有分毫希望的废土。
冰雨于此刻和时间一起进入低速,整片雨幕在空中轻轻一震,原先在两造摆荡的状态,选择归一,淅沥雨滴霎变漫天落雪,轻轻落在他们脸上。
手心蓦地被放开,突如其来就放手了,一句话也没有。
她慌慌站在原地,听见他奔去的足音,短暂的生死与共终于要离别,他走了,没杀她已是仁慈,多走到这一步才弃也没什么不该,但为什么这么疼痛?
此处,即是尽头。
就这样了吧。
楼高八十五,东面紧密但建筑过高,南面视线开阔,太远,北面适宜,较隔壁大楼略高,且楼层落差不大,距离近,天台平整。
不寻常的音波飞速迫近,他浑身感官此时变得极度敏锐,是悬停机,空援来了,保安部果然做足准备,如此阵仗。
回头,望见那双沉默着向外泄漏千言万语的眼睛,害怕,惊慌,悲伤,却还有令人不解的,一丝坦然。
为什么?
他也曾喃喃低问,当时那个孩子没有回答。
为什么骗他?这并无疑,她是与保安部合作的红尘会,一切只是假象只是一场阴谋,而机会是他给的,一个不该有疑问的人有一天忽然升起疑问,进而产生一丝可乘的缝隙,这是他的错误,柳正河不过是掌握了这个缝隙。
那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在她们脸上都看见了生命最后一丝无解的气息最终舒缓坦然地被吐出,好像在濒死一刻,心中对一切再没有想要叩问的。
“姜狩......”
在被发动机的狂暴震动淹没前,他听见自己的名字溢出她唇边,不是叫唤,不是呼救,更像一声轻叹,似乎在最后的短暂瞬间,自己略过她的意识,若非在这分这秒回望,是看不见的。
名吐出,蹙颜舒张开,黑色长发被风乱扬,半旧的红色大衣红色短靴在白色雪花中,像充满谎言的残破书店中,唯一真实的一幅油画,真正的属于原藤美的痕迹。
还是怕的,对于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