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渊，第九军团。
在一座破败的城墙之上，砖瓦随处可见，一些缝隙里长着泛黄的草芥，明显营养不良。
四周还有不少垃圾，断裂甲胄，生锈的兵器，沾染着血迹的衣裳，以及一些辎重，瓶瓶罐罐也不少。
整个环境犹如垃圾场般。
边上坐着一个衣衫邋遢的年轻人，乱发披肩，面容消瘦，他垂着头颅，耷拉着眼神，一手握木头，另外一只手捏着匕首，慢斯条理的削着手中木。
他便是小山峰第八位亲传弟子，也是掌管第九军团的代理首领，名，罗一剑。
“今年招收怎么样？”青云长问。
“如你所见。”罗一剑不曾抬起头，依旧削着手中的木块，语气很平静。
但这四个字中，透露着深深的无奈。
谁会入第九军团？
青云长叹道：“师弟，你要振作一点，虽然我们实力差了点，资源也少了点，各方面都不如别人，但好歹也是一个军团。”
咔擦！
罗一剑手中的匕首下意识的停顿，锋利之处切到一块木眼，他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双黝黑且复杂，饱含着许许多多情绪的眼眸。
他不曾言语，就这样静静的看着青云长。
他是整个小山峰里面，唯一一个待在学宫最短时间的一位亲传弟子，只有一天，次日便被送入天渊的第九军团。
上一任代理首领是他的三师姐。
记得三师姐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我们是差了一点，但好歹也是一个军团。”
后来在一场可怕的战役中，第九军团负责阻击右翼，为了完成这个任务，他亲眼目睹三师姐被拖入无穷尽的深渊中。
那个时候他便在想，小山峰已经没落，已经凋零，他们明明都没有人了，所有的传承近乎断绝。
为什么还要继续下去？
第九军团可以让给别人，这没什么，反正他们也没有荣誉，更加无根无底。
他甚至想不明白，那些镇守在这里的先辈们，他们到底带着怎样的一种信念？
片刻后！
罗一剑再次垂下头颅，轻声说道：“今年第九军团一个人都没有招到，整个军团上下只剩下三百名老兵，包括我三百零一。”
“其中能战斗的人，只有一百三十二，一百一十七名年老体衰的，如今负责后勤，三十六名侦查，余下的十五人躺在床上。”
“我，第九军团代理首领，坐在你面前……”
三百人，能战斗的不过一半。
这是一种怎样的凋零？
而天渊防守线中除了他们以外，还有八个军团，这里面随意拿出来一个军团的人数，至少也有十万以上。
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人少怎么了？”青云长说道：“我们可以建立军功，累积军功，换取一切想要的修行资源，只要我们足够强大，资源累积多了，第九军团一定能盘活过来。”
他信念坚定。
但在第九军团中挣扎多年的罗一剑，并不认为这样，摇摇头说道：“师兄，我知道你当年也是从这里杀出去的，可你只有一个人，当年你还没有立场，你与小山峰和第九军团无关。”
“是，那又如何？”青云长说道。
“你见过三师姐坠入深渊的场面吗？”罗一剑声音提高，手中匕首不自觉的停下来：“那是一场阴谋……”
提及“阴谋”二字，他差点要哭出来。
那场大战，实在是太艰难了。
整个天渊防守线上的军团，就他们第九军团弱，而当时，他们偏偏被派遣出去阻击右翼。
可怕的是，当时异族大军的主力军，其实就在右翼。
异族想通过右翼突破进来。
在第九军团死伤过后，别的军团才进入这里接手。
那个时候开始，罗一剑便明白了，他们的敌人远不止深渊，也不止异族，还有一大堆身穿盔甲的他们。
“我和他们据理力争，可没有人相信我……”
“我采用过很多种方法，后来我放弃了，接过军团这个担子，我以为只要我小心一点便能活下去。”
“可事实证明，并非如此。”罗一剑望向古城外。
那里虽然空荡荡一片，可大地深处，却埋着他第九军团的士兵，他们的躯体，静静的躺在那里无人问津。
每一次出行任务，他都会踩踏着他们的尸骨前行。
每一次都是。
罗一剑深吸一口气，渐渐的沉默，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但他觉得没有必要去说。
青云长不懂，也没办法去改变现状。
“所以？你很早以前就想离开了，对么？”青云长问道。
“不……”罗一剑摇头。
“说说你的想法。”
“先活下去。”罗一剑轻语：“趁着异族没有大举进攻之前，我给他们下达了修炼的命令，至于军功，不要也罢！”
“没有军功，哪来的灵石灵丹灵药？”
“看个人造化吧！”他说道。
“如果有一个很厉害的天才呢？”
“战场不相信天才。”罗一剑侧目过来：“在这里，我们只相信绝对的实力。”
“绝世天才也不行？”
“怎么个绝世？”罗一剑突然来了兴趣，虽然青云长不太懂天渊的事情，但他从未否认过这位师兄。
他很清楚，大师兄比起任何人都爱第九军团。
青云长笑了笑，拍着手掌。
柳叶茜从角落中扭扭捏捏的走出来，似一株含羞草。
罗一剑皱眉：“绝世天才？”
青云长道：“不是她，这只是我给你招收进来的一个士兵，炼丹的，她出身于丹道世家，有完整的传承，天赋惊人，精神力之强大，是寻常人的好几倍。”
“……”
貌似有点作用。
罗一剑点点头：“多谢师兄。”
“汗……”青云长笑道：“都是自家师兄弟，说什么谢不谢的，对了，师弟，你这个第九军团的权限大不大？”
“还行，勉勉强强……”
“能入天牢不？”
“？？？”
“帮我捞个人怎么样？”
“师兄，你把这个丹道世家的天才带回去吧！小山峰比我更需要她。”罗一剑开口。
不可否认，第九军团缺乏炼丹的。
但你送个炼丹过来，就想让他入天牢捞人？
现在什么局势？
第九军团什么处境？
说好听一点，他是军团首领，难听一点，可能都比不上人家的一位夫长。
青云长讪讪一笑：“别别别，这事能商量。”
罗一剑叹道：“天渊的天牢，可不是寻常之地，即便军团首领想要踏入其中，也需要原军团首领的点头才可以，更遑论，我只是一个代理首领。”
“你在这里混了这么多年，一点关系都没有吗？”青云长愕然。
“他们不整死我就好了。”罗一剑耸耸肩。
“这么严重？”
“你说说看……”罗一剑无奈：“或许可以让你见见那个人。”
“第八军团。”
“再见！”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整个天渊防守线中，谁不知道第九军团与第八军团的关系？那简直就是泥浆，僵得不能在僵。
让他去跟第八军团的首领说，入天牢见个人？
可能吗?
平日一不小心踩到他们第八军团的地界，那群士兵都嚷嚷着要干掉他们，还说他们被异族夺舍了。
诶！
青云长连忙拉上柳叶茜，一边追过去，一边说道：“就没有任何办法吗？”
“有。”罗一剑停下步伐：“立军功，只要你军功足够多，然后向最高机构申请，用军功换取入天牢的机会。”
“能用军功救人不？”
“有过案例，大概需要一百万军功。”
“……”
听到这个数字，青云长心中咯噔一下，瞬间凉了半截。
他当年在深渊战场中都杀疯了，也才堪堪杀了上千名异族而已，再者一个，整个第九军团努力一年，恐怕也就两三万的军功。
运气不好的时候，连上万都没有。
所以一百万军功，得杀到什么时候？
“师弟，我立马把那位绝世天才给你送来。”青云长说道。
“男的？还是女的？长什么样？现在多大了？境界如何？”罗一剑问。
嘿嘿！
对此，青云长并未透露，只是写下一封信笺，以特殊的方式送了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