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军是大熙唯一可以使用火器的重装骑兵,一旦遇敌,无论远近,一概通杀。
他们夜间操练时,谢迟曾偷偷带她去看过。
那场面,冲杀中烟尘震天,电光火石,霹雳横飞,甚是骇人。
由这样一伙子人拱卫京畿,任何想打上京城主意的人,都要好好思量一番。
现在,谢迟让人带着火铳盯着她,阮清一阵心悸。
到底是插翅难飞吗?
“少将军好,阮清是个寡妇,还是乘自家马车的好。”
阮清并不想上宇文洪烈的马车。
她对他的印象一向不好,当初谢迟做赌,诱她上钩的馊主意,就是这个人出的。
他,还有谢迟,江疏、顾文定,乃至一向故作清高的余少川,归根结底,全都是一丘之貉。
谁知,宇文洪烈却横出一步,拦住她,“哎?嫂子,你车上的东西,我刚才已经都搬过来了,不会再让我搬回去吧?”
他本就高大,身上又有种军人在铁与血之中磨砺出的压迫感,让阮清喘不过气来。
她后退半步,“我是怕于少将军英名有损。”
宇文洪烈笑道:“谁敢损来试试?本将军七岁上战场,是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难道还怕那些婆娘的闲言碎语?”
阮清见他一个莽夫,根本油盐不进,只能道:“少将军不怕,我怕。”
她的头,垂得更低。
宇文洪烈一怔。
他想了想,“嗯,也有道理。既然如此,嫂子上车,我坐在外面便是。”
说着,转身就把自家马车上的车夫给赶去了一边儿。
回手招呼阮清:“来,上车。本将军亲自给嫂子驾车!”
阮清没辙了。
面子卖到这个份上,若是还端着,怕是将他惹毛了,大吼一声都能吓死人。
她只能抬头僵硬笑了笑:“好,有劳少将军。”
之后,给两个丫鬟扶着,上了他的车。
香果儿没心没肺,进了车里还兴奋赞叹:“嫖妓将军家的车,果然是又宽大又舒服。我刚才上来,见那拉车的两匹大白马都跟咱们府里的不一样儿。”
翠巧儿白她,“是骠骑,不是嫖妓!还有外面那马,定是退役的战马无疑了。”
谁知,她们在里面闲话,被外面的宇文洪烈都听见了。
他插嘴:“错了,小姑娘,不是退役的战马,这两匹,本就是纯种的上品战马,我家马多,用不完,就挑着毛色好看的拉车了。”
阮清低着头,不说话。
养一匹纯种战马,要多少钱?
外面一匹马,恐怕比她们主仆三人的命都值钱。
马车前行,宇文洪烈驾车倒是稳得很。
又或者是车子够大,轮子够好。
阮清一路不说话,有时候宇文洪烈在外面有一搭没一搭说些什么,她都简单应两声儿。
宇文洪烈觉得无趣,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女人,果然嫁过人就没意思了。
从前的阮清,跟着他们翻墙、偷东西、惹祸、满街疯,表面上是个乖乖的五品小官家女儿,背地里灵得什么似的。
别人听见“上京五虎”这四个字,闻风丧胆。
她却像个小辣椒,敢指着他们五个的鼻子挨个骂,冲极了。
现在,却成了个什么都怕,多说一个字都费劲的闷葫芦,软柿子。
不是被顾文定那小子给祸害坏了。
就是被谢迟那个混蛋给管太严了。
然而,一帘之隔,车中的阮清也在想着当年。
那时候,她若不是变着法子,胆战心惊地在他们五个人中周旋,可能早就像个兔子一样,被他们玩够了,祸害够了,死在哪里都不知道了。
她揣摩着他们每个人的性子,小心翼翼地保全自已。
可即便如此,也仅仅是活下来而已。
她逃不过顾文定的阴狠恶毒。
也逃不出谢迟的只手遮天……
阮清用指尖轻轻掀起门帘一角,从缝隙里悄悄看了宇文洪烈的背影一眼。
明日就要见到爹娘了,必须想办法甩掉他,哪怕一两个时辰也好。
她看了眼香果儿怀里抱着的小包裹。
这次出逃,除了变装用的衣裳,银票,便只有一些防身和应急的药了。
她默默将小包拿过来,打开翻了翻,从里面拿了一小包药粉,藏入袖中,之后,将包裹还给香果儿,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香果儿不明所以,眼睛滴溜溜转,但是不敢吭声。
翠巧儿暗暗咬着唇,睁大眼睛,也不敢吭声。
她俩都知道,姑娘又要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