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翎跳过来,“棣棠哥哥,你也看她眼熟吧?她一定就是那天太子哥哥带去御花园的小太监,我不会看错的!她叫阮清!”
阮!清!
白棣棠转头,握着长弓的手紧了紧,和蔼微笑:“小太监怎么可能忽然变成女官?公主定是认错人了。”
……
这晚夜宴,甚是隆重。
鼓乐起,长袖如水如龙。
望月台高高在上,分列皇帝与皇贵妃两侧,坐的是最尊贵的天潢贵胄、国之上宾。
身份稍低的王公贵族,文武朝臣及家眷,则在望月台上一级一级宽大的台阶上依次落座。
宫人往来穿梭,忙碌不休。
阮清到处帮忙,累得够呛,寻了个僻静地方,靠着棵树歇会儿。
上面酒过三巡,就听谢肃安起身,朗声道:“众卿可知,此台何为望月台?只因,每年的今日,是我大熙北望城的祭日,我皇朝子弟,必当世代不忘北望之耻!愿明月眷顾百年来北方牺牲的将士英灵,早日魂归故里!”
北望城,过去曾经是大熙北方最大的要塞重镇。
后来北蛮入侵,一夜之间屠城,杀光了全城十万余口男女老幼。
从那以后,大熙历经了近百年的北蛮之患。
蛮人最善马上作战,故而,大熙此后的三位皇帝,就要求皇室贵族子弟,每年必于北望城祭日这一天,于禁苑行猎,以示居安思危,不忘前耻。
高台上,只听谢肃安又道:“但是,今年的秋猎,将更加与众不同,别开生面。太子,给你们每个人,都准备了样好礼,只看,谁敢一试胆量和身手。”
高处的人,开始纷纷向禁苑深处的方向望去。
所有人都开始变得十分兴奋。
阮清站在下面,看不见。
便拉着一个刚从上面下来的太监问:“公公,请问今年是什么花样啊?”
那太监兴奋道:“你没见啊?太子殿下放了三百名北蛮死囚在禁苑深处,今晚,殿下要与南启白将军乘着月色,决一高下!”
阮清的指尖轻轻一颤,“知道了。”
难怪谢迟并没有让她一起跟来的意思。
她还奇怪,当他是转了性了,或是跟雀翎公主好上了呢。
原来,他要在这儿大开杀戒。
他那个人,不管多疯,却总还想着在她面前干净点儿。
很快,夜猎的队伍,呼啸着出发了,禁苑之中,草木震动。
战马嘶鸣、猎犬亢奋吠叫,不绝于耳,听着令人热血沸腾。
虽然是谢迟与白棣棠一较高下,但秦王、楚王、赵王等等王公贵族,以及前来伴驾的簪缨世家的年轻公子,全都要提弓上马。
今晚哪个儿郎若是没本事,不能斩杀一二北蛮野人,那便是懦夫,废物,怕是要整整一年在上京城的公子哥儿中,抬不起头来。
一时之间,手持火把,陪猎的禁军,疾行追随在后,在夜色中拉开一条火龙。
听说,就连在大熙为质的东阳王子,也被迫一道去了。
贵人们都忙着去看行猎,望月台这边总算闲了下来。
阮清坐在六局女官中间,吃着东西,听着她们在猜测,今晚太子殿下和白将军到底谁会胜出。
做女官就是好,比当侯府寡妇自由多了。
这会儿没有上司在场,她们中大多数又是平民出身,并没有那么多规矩。
大家凑在一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怎么坐着就怎么坐着,就算把脚抬到凳子上,也没人会觉得有什么失礼。
至于吃的,虽然没有望月台上的那么矜贵,但是也还不错,既有肉,也有薄酒。
阮清站了大半日,觉得脚痛,便也学着梁雁止她们的样子,将鞋子脱了,把脚晾出来舒服一会儿。
尚食局的女官又稍稍给大家伙儿谋了点好处,一人得了一碗酥山,淋了桂花酿,便是难得的享受了。
这边正高兴着,忽听一人道:“有人来了。”
所有人立刻匆忙穿了鞋子,端正坐好,重新又摆出内廷女官端正的模样。
来人是陆尚仪,她走在前面,身后跟了几个人。
“雀翎公主,您看……,您要找的阮清,是不是她?”
陆尚仪飞快从梁雁止身后,把阮清给指了出来。
梁雁止咧嘴,看着阮清,以为是自已今日不会说话,得罪了南启的公主,连累了阮清,慌忙从长凳上滚下来,身子躬得低低的。
“公主殿下恕罪,今日是下官言辞无状,冒犯了您,跟阮清无关。”
雀翎穿着猎装,踏着皮靴,手里拎着马鞭,根本不理梁雁止,走近两步,冲阮清道:
“小清子,看你今天还往哪儿跑!”
阮清觉得被块臭皮糖粘上了,“殿下弄错了,下官真的不是什么小清子。”
“我管你是不是?总之今晚,本公主要你陪我行猎!”
雀翎说着,不由分说,对身边的人吩咐:“把马和弓箭给她。”
阮清:……
“可是,公主,我只是个内廷女官,平素掌管书籍笔札……”
“阮大人。”陆尚仪打断她的话,“雀翎公主千里迢迢来我大熙和亲,将来就是太子殿下身边的贵人,她已经亲自前来相邀,你若一再拒绝,扫了公主的雅兴,我尚仪局可担待不起。”
“可是……”阮清还想给自已争取一下,“下官既不会骑马,也不会射箭,若是真的去了,才是扫了公主的雅兴。”
“没关系!”雀翎倒是爽快了,“本公主今晚要定你了!”
阮清:……
她没办法,只好磨磨蹭蹭来到马前,又假装不会骑马,爬了半天,才爬上去,又栽栽歪歪晃了几下,才哆哆嗦嗦接了弓箭,抱在怀里。
临走,她只好对梁雁止道:“有劳梁大人,若是有人来寻我,你就如实说,我陪雀翎公主行猎去了。”
梁雁止赶紧答应:“哎,好,阮大人多小心。”
虽然她也不知道还能有谁来找阮清,但是,答应着总没错。
阮清晃晃悠悠骑着马,跟着雀翎进了树林中的猎场。
梁雁止这个不放心啊。
那猎场里,除了夜间出没的野兽,还有三百多北蛮死囚,阮大人连马都不会骑,若是真的遇到什么事,连跑都跑不掉。
她这边忧心着,酥山也没兴趣吃了。
可没多会儿,还真有人来寻阮清。
“请问,你们这儿,可是有一位阮清大人?”
来人是白棣棠的副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