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迟尧脸色铁青。
他大概是从未被人逼到这个份上,额角的青筋一鼓一鼓的,呼吸急促。
阮娇娇挑衅似的冲他笑了一下。
嫁进豪门三年,她最清楚有钱人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做到霍氏集团这么大的体系,更要考虑名声。
以往小心翼翼往这艘大船上贴创可贴,不肯给霍氏落下一点口实的人是她。
现在她摆烂了,不干了,操心的人就轮到霍迟尧了。
这场闹剧里,总要牺牲一个人。
霍迟尧从阮娇娇笑意盎然的眼底读懂了这句话——
霍迟尧,你要牺牲谁?
“许小姐。”
霍迟尧微微敛目,看向脸上还挂着泪珠的女人,语气不算冷,可这份选择已经足够伤人。
“请你给娇娇道个歉。”
许笙笙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霍迟尧不为所动,他立在阮娇娇身侧,像是一颗高大的松柏,又如同定海神针,仿佛能挡下一切风雨。
心底的不甘和嫉恨如同野草般疯长,填满胸中的每个罅隙。
许笙笙露出略显愧疚的表情,温声细语道:
“对不起啊,娇娇,是我误会了。你不要介意呀,毕竟阿尧他习惯了什么事都和我倾诉......”
许笙笙说着,眼泪一颗颗滑落,落在裙摆上。
她低着头,脊背挺直,像是株倔强的白莲,温柔又不失风度。
“我先失陪了。”
阮娇娇没有错过霍迟尧眼底的动容和怜悯。
她在心底冷哼了一声。
脸上,则露出了完美动人的笑容。
“让大家看笑话了,真不好意思。作为赔偿,今日私人酒柜中的酒,大家可以随意品尝。”
“笑话”二字刻意咬得很重。
众人都不是蠢货,或多或少听说过这段旧情。
此刻胜负已分,哪里还有不肯走的,纷纷笑着应承。
期间,霍迟尧就一直站在她身侧,明明气得牙都咬紧了,却还要和她装出一副幸福美满的模样。
真可笑。
也真可怜。
“真是看了一出好戏。”
南北堂很没形象地伸了个懒腰,重新戴上墨镜,桃花眼遮在墨黑的镜片下弯了弯。
“看来某些人不肯让我继续呆在这了。跟你聊天很愉快,阮小姐,希望我们还能再见。”
他轻佻地冲阮娇娇飞了个吻,一溜烟就没了踪影。
“阮娇娇!”
等到人都走光了,霍迟尧终于忍不住,一把扯过她的手腕,随手甩进了最近的房间。
阴暗暴虐的气息笼罩过来,霍迟尧戾气十足地掐着她的手腕。
“害笙笙丢脸,你就满意了?”
“嘶——疼!”
阮娇娇烦躁地挣脱了他的手,闻言,眉梢也挂上冷意。
“霍迟尧,以前我只觉得自己瞎了眼。但现在看,你不仅心盲眼瞎,还脑残!”
“你!”
“你口口声声说去找陈迟,马上回来,可你又做了什么?”
阮娇娇冷笑连连,“找陈迟,直接打个电话就行了。霍总日理万机,怎么遇到许笙笙,就有时间聊家长里短了?”
说到这,她终于有了怒气,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
霍迟尧冷白的脸上浮现出鲜红的巴掌印,他愣怔地偏着头,像是不可思议。
他沉了脸。
“你在跟你的白月光亲亲我我的时候,我在休息室等着你回来。”
阮娇娇用力闭上眼睛,一字一顿。
“可我等到了什么?”
霍迟尧眼底浮现出愧疚之色。
他不是傻子,白蓉一个劲攀咬阮娇娇,再加上霍迟栩递过来的那杯酒。
他从没想过,自己的弟弟居然会和外人联合起来,对付自己的嫂子。
“我会给你一个交待。”
霍迟尧缓缓松开手,沉沉许诺道。
“你确实该好好整顿家务了,不然等你的许笙笙进了门,还不知道要被怎么欺负。”
阮娇娇嗤了一声。
霍迟尧无奈:“你为什么总是针对笙笙?我说了,今天的事只是一个意外。”
“她是二十五岁的成熟女性,不是五岁。”
阮娇娇讽刺道,
“她比你更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霍迟尧,偏心就偏心,你当了这么多年总裁,难道还看不出来什么是话无意,什么话是有心吗?”
听到这话,男人微微攥紧了指节。
“即便如此。”
他刀锋般锐利的下颚收紧,一字字平淡道,
“也是因为你抢了她霍太太的位置。”
说罢,提步离开。
那道冰冷高大的身影逐渐走远,阮娇娇双腿一软,顺着墙壁无力地滑坐在地板上。
眼泪,一滴滴落了下来。
“......混蛋。”
带着哭腔的软糯嗓音在寂静中响起,阮娇娇死死捏着裙摆,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被霍迟尧揉皱了,又酸又涩。
“霍迟尧,你个大混蛋!”
她闭上眼睛,记忆之中,男人宽大的掌心握住了她冰冷的手指。
两人像是两只困兽,倚靠彼此舔舐着伤口。
疼痛、恐惧,寂静冰冷的仓库内,只有他在她手心,一笔一划写下的痕迹。
“别放弃。”
“我们会得救的。”
鲜血嘀嗒,如同死神逼近的脚步。
阮娇娇沉浸在过去,连身体也变得冰冷。
手掌之上,仿佛真的有一双手覆盖上来,一笔一划道:
别放弃。
别放弃我,娇娇。
你一定要记住我,一定要找到我。
我在等你。
“霍迟尧......”
阮娇娇蜷缩着身体,发出小兽一般的呜咽。
“我没有放弃你,是你,放弃了我。”
“尊敬的各位来宾......”
耽搁了这么久,宴会总算正式开始了。
华丽璀璨的三层吊灯折射出绚丽的光泽,楼下人影重重,衣香鬓影。
而有的人天生就适合站在聚光灯下,目之所及,即是他的身影。
视线在那冷峻傲然的背影上一扫而过,转向台前。
霍睿明像模像样地站在台上致辞,荣绮妍搂着幼子霍迟栩,挽着他的手臂,笑得贤良淑德。
多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她强融了三年,也没能融进去。
敬酒过后,灯光开始变换,丝滑优雅的大提琴和钢琴的合奏响起。
霍迟尧淡淡地端着酒杯,拒绝了几个邀请,目光四下搜寻,像是在寻找什么。
哪怕知道没有可能,她的心还是忍不住轻轻提了一下。
很快,身穿白裙的许笙笙穿行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停在霍迟尧面前。
霍迟尧向她伸出了手。
如梦似幻的灯影笼罩着他们,许笙笙如瀑的黑发随着旋转的动作扬起,如同一朵盛放的花。
她的视线与二楼的阮娇娇对视了一瞬。
旋即,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在看什么?”
冷淡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那道如同银鱼一般的身影已经离开了,许笙笙收回视线,在霍迟尧的牵引下转了个圈。
“没什么。”
她噙着一抹柔弱的笑,微微垂颈,露出皎白纤长的肩背。
霍迟尧手臂平稳地虚贴着她的腰,冷峻的面容细看像是在隐忍怒气。
“笙笙,你今天有些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