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气氛一时凝滞。
阮娇娇也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眼底划过一丝失望。
“我说了,你就会信吗?”
“信不信我会自己判断。”
霍迟尧说完这句话后又有些后悔,他停顿片刻,补了一句。
“只要你别再撒谎。”
如果阮娇娇仗着他对她的一点心软,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他,他......
霍迟尧捻了捻指尖,垂下眼帘。
“那如果我说,我是被荣绮妍和霍迟栩打晕关在储藏室,最后被其中一个杀手救走的呢。”
阮娇娇瘪着嘴巴,鸦羽似的睫毛安静地垂着,配合着一头微蓬的乱发,看着可怜又委屈。
“她手里还有枪,我差点死在她手里,又火海逃生。霍迟尧,你不关心我就罢了,还质问我!你什么意思?怀疑那群杀手是我雇来的?”
现在想想,她仍然腿肚子发软。
荣绮妍到底发的什么疯,非要置她于死地?
这事,哪怕霍迟尧不查,她也得查个清楚。
霍迟尧没有那个意思,但他眼皮轻轻一跳,突然想到了一个违和的地方。
昨夜他连杀三人,可阮娇娇却没有一点害怕,甚至连尖叫都不曾叫过。
一个普通女人,可能做到吗?
他看着气鼓鼓的阮娇娇,抬手摸她的头,却被她猛然一甩,落了个空。
牙根发痒,他捺住气血浮躁,放缓声音。
“是我的错。”
“我信你。”
他想了想阮娇娇的话,觉得荣绮妍昨晚的表现确实令人生疑。
“荣姨那边,我会去查——你说是那个杀手救了你,可各个出口都有人搜查,他是怎么把你带走的?”
霍迟尧主动倾身,声音低了些,
“他有没有说过,为什么要救你?”
他不擅长,也不屑于用皮囊引诱别人来达成目的。
然而既然阮娇娇口口声声说喜欢他......
霍迟尧这副模样落在阮娇娇眼里,简直浑身是破绽。
不过一拳的距离,霍迟尧就浑身紧绷,颈侧的青筋鼓胀着,连柔声细语也分外生硬。
像是披着一身不合体羊皮的狼。
但这样破绽百出的霍迟尧,显然比冷淡漠然的霍迟尧更好套话。
阮娇娇还低着头,眼珠子咕噜噜一转,瞬间就想出了办法。
她对于霍迟尧也有所怀疑。
她是个守法公民,霍迟尧这是惹到了什么人才能引来小说里才有的杀手?
还有那枚衔尾蛇的胸章......
她娇弱的身躯微微颤抖,脸色霎时变得苍白无比,小手紧紧揪住了霍迟尧的前襟。
霍迟尧身体一僵,缓慢地抬起手臂,将她圈到了怀里。
怀中的女人简直像个刺猬,明明清楚她无害皮相下藏着的尖刺。
可他一闻到她发间的香气,手臂就不自觉放松。
他眼神复杂深沉,不甚熟练地摸了下她的头发:“害怕了?”
“害怕。”
阮娇娇娇滴滴道,“储藏室有道暗门,他把我打晕了,等醒过来时,就已经在别的地方了。”
“阿尧,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霍迟尧双臂不自觉紧了紧。
阮娇娇也没指望他回答,毕竟现在霍迟尧喜欢的是许笙笙,不是她。
虽然他们目前还是夫妻,但霍迟尧对她,恐怕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明明早就接受了这一现实,可大概是太后怕了,一靠近霍迟尧怀里,眼泪居然真的吧嗒吧嗒往下掉。
像是摔倒了的小孩子,没人哄没人问,还能自己扛着。
一旦有人关心,只恨不得化成一滩水,躺进人心窝子里去。
“我也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救我,可他叫了我好几次‘小少夫人’,还提过你的名字,”
她语焉不详,拆拆减减,编织成似真似假的话。
“......他好像认识你。”
这个认识,究竟是杀手对目标的认识,还是熟人之间的认识,就交给霍迟尧琢磨吧!
果然,霍迟尧的怀抱用力,几乎将她压进胸膛里。
阮娇娇的脸被迫贴紧他的胸口,马甲上的金属纽扣硌到脸上。
她一声不吭,听见霍迟尧喜怒难辨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想说什么?”
阮娇娇了解霍迟尧,霍迟尧当然也同样了解自己这个一身谜团的太太。
他从来没有忘记,阮娇娇是个连姓名和父母都作假的,狡猾的女人。
阮娇娇听着他快了几分的心跳,垂下眼帘,声音依旧嗲嗲的。
“我想说,阿尧你真的好厉害啊,居然能跟那四个人打成平手,还赢了。”
哪怕她是个门外汉也能看出来,霍迟尧那些招数压根不是什么军事化学校能培养出来的,而是更偏向于杀人术。
根据她从许笙笙那套出来的话可以知道,从前的霍迟尧也不是现在霸道强势的性格。
她对于南北堂那句猜测,因为霍迟尧的反应,可信度骤然升到六分。
霍迟尧捏着她的肩把她从怀里扯出来。
他的脸上是一种可怕的平静,两粒瞳孔深邃迫人,薄唇微抿。
“阮娇娇!”
略带压迫的语气。
阮娇娇动了动唇,笑容如同化雪般消失得无影无踪:“霍总。”
比故作甜腻的“阿尧”听着更顺耳。
霍迟尧身体后倾靠在靠背上,突然很想点烟。
他的自制力很高,不允许可能引诱他成瘾的东西存在。
但面对阮娇娇,他总会有一种束手无策、想要咬点什么的冲动。
汽车停在一处装潢简约的小别墅面前。
霍迟尧冷着脸扯过阮娇娇的胳膊,生拉硬拽将她扯下了车,任凭她在后面跌跌撞撞地走。
哒哒哒的小碎步与皮鞋不疾不徐敲击地面的声响混合到一起,交织成独特的二重奏。
进了门,不等阮娇娇多打量,霍迟尧已经坐到沙发前,气场十足地抬了抬下巴。
三司会审?
阮娇娇乖乖坐下。
“介意我抽根烟吗?”他淡声问。
霍迟尧还会吸烟?
阮娇娇摇摇头。
看见霍迟尧从茶几抽屉里摸出烟和打火机,指尖敲出一根叼在唇边点燃,动作颇为邪气。
烟雾袅袅升起,霍迟尧只吸了一口,就夹在两指间,手臂搭在沙发上。
“想问什么,说罢。”
阮娇娇盯着他修长有力的五指,又移到他狭起的墨色双眸上。
不确定这是不是要坦白的意思。
一直以来,霍迟尧对她步步紧逼,自己却讳莫如深。
他说她不真诚,可他自己明显隐藏的更多。
机会难得,阮娇娇没有再故弄玄虚。
“霍总,昨晚那些人是冲着你来的,关于这一点,你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霍迟尧好笑地看着对面进攻欲十足的女人,像是一只猫甩着尾巴跃跃欲试自以为能扑倒比她大几倍的猎物。
“没有。”
霍迟尧说,“他们为什么要盯着我,这一点我也在查。”
他又说,“还有,我也不知道,地下室原来有一个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