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邪眼前出现了一张轮椅,一个三十多岁的瘦削的中年人斜斜倚坐在上面,两条腿上,盖着一条厚厚的缎子,一双似浑浊、似清明的眼睛,正玩味的看着他,双眉如剑,斜飞入鬓,自然而然地带有一种莫名的冷厉和杀伐之气!
目光深处尚有着隐隐的鄙夷,虽然不多,却十分明显!
这人如不残疾,必是一位玉树临风的伟丈夫!铁骨凛凛的真豪杰!只从眉宇之中残留的威势看来,必然曾经是一位杀伐果决、号令千军万马的大将军!
“三叔?”
君邪停住了脚步,看着这位端坐在轮椅上的三叔君无意,在君莫邪原本的记忆之中,这个三叔就是一个坐在轮椅上什么都不能做、混吃等死的废人,全无半点用处。
但此刻的君邪却敏感的从这位常年坐轮椅的三叔身上,感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这股气息,让人毛骨悚然!
杀气!
足以让君邪都动容的杀气!
唯有常年身经百战,从尸山血海之中拼杀出来的铁血军人,才会具有这等独特的锋锐!
就像一把纵然断折也绝不会被尘土埋藏了他的锋芒的绝世利剑,散发着咄咄逼人的光芒!
惟这把绝世利剑,此时却藏于鞘里!
“难得你还叫我一声三叔。”君无意抬起头,有些讥诮的看着自己这位唯一的侄儿。
“莫邪,你很有兴趣想做二世祖吗?”
君邪看了他半天,却是着重在看他残疾的腰腿,突然笑了起来:“三叔说笑了,您才是货真价实的二世祖,我充其量也只是三世祖吧。侄子做个平安喜乐的三世祖就已经很满足了。”
恩?这小子今天怎么这种口气说话?虽然话中有刺,但却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骄横跋扈?
对君邪答话大出意料的君无意眼睛一睁,霎那间眼中闪出一道锐利的光芒:“你可知道,二世祖和三世祖的区别?”
“哦?还不一样都是混吃等死?有分别吗?”君邪挑了挑眉毛,话中有刺。
君无意眼中闪过一道苦涩和不甘,旋即隐没了下去,干洁的右手抚在自己残腿上,抬头道:“此言大谬!二世祖,乃是父辈打好了天下,子辈坐享其成即可,完全没有什么难度,然而所谓的三世祖却不然。”
“所谓的三世祖,却并不一定特指第三代人,乃是第三世的传人!也就是说,爷爷辈的打下了天下,而中间父辈却出现了断层,这才叫三世祖!”
“若你父亲还健在,那么你和我,都应该是二世祖,只不过我是从你爷爷这一辈算起,而你,是从你父亲这一辈算起。”
“但你爷爷如今已经老了,所以你就算有心做一个三世祖,只怕也做不了多长时间了。”
君无意说着,本来是为了还击君邪的那句‘混吃等死’,但说到后来,心中却不由得升起悲凉之意。
偌大的君家,难道就这么完了吗?曾经鼎盛一时,一家之威令各国不敢正目视之的君家,眼下竟已到了这般地步吗!
大哥二哥先后战死沙场,自己残疾;唯一有点盼头的两个侄儿,也同样战死沙场,尸骨无存。
君家血脉,就只剩下了这一个草包废物一般的君莫邪!
突然间,君无意兴致全无,顿觉百无聊赖,连话也不想说了。
君邪沉默着,突然展颜笑道:“其实我也可以做二世祖的。”
君无意的话,君邪何尝不懂,他之所以要君无意说出这番话,主旨却在于他以下的说辞!
“若三叔你为我做大树,撑起一片阴凉,我不就依然可以做二世祖吗?”君邪笑吟吟的道。
君无意眼中闪过一丝怒色,低沉的道:“莫邪,你又在嘲讽你三叔么?”
君邪打量着他,突然道:“腿上可尚有知觉吗?”
“无!”君无意把头扭过了一边,明知道自己最忌讳别人提及自己的残废,却再三提及,如此不懂得尊敬长辈的后人,当真有不如无!
“之前腰骨可有碎裂?”
“无!”君无意大怒:“混账东西,若是腰骨碎了,我还能活到今日吗!”
“也就是说,三叔你顶多只是经脉受损?是被人下了阴手?”
君邪眼神一亮,看来是经脉被人截断或者是用阴毒的功夫侵蚀,致令萎缩了。
若真是这样的话,只要气血未亏,倒还有几分希望,以自己的医道,应该还有机会救治。
再怎么说也是这一世的血脉近亲,而打动君邪的,却是那一份铁血男儿的峥嵘锋锐!
君邪觉得,既然自己有能力,这样的一个铁血男儿,自己就应该让他站起来!不管他是不是自己的三叔!
君邪看着他,慢慢的道:“我听说你是在战场上受的伤,可在战场上下这样的阴手完全比直接杀了你要困难得多,为什么会这样?是不是你以往的宿敌故意要整你,才将你变成这么不死不活的样子!”
一句话被捅到了痛处,君无意牙关一咬,额头青筋暴跳了几下,呼哧呼哧的大喘了几口气,才勉强控制住激动,冷声道:“这关你什么事?”
知道自己猜对了,君邪得意的一笑,伸手扶住轮椅凑过头去,神秘的道:“三叔想不想报仇?”
“我这副样子,还谈什么报仇?”君无意瘦削的脸上显出一丝潮红,目中神色变幻,恨极的光芒一透而出;良久,才颓然一叹道:“如今的我只是个废人罢了!”
君邪笑了笑,轻轻的道:“若是我有本事能够令三叔你重新站起来呢?”
这句话,如惊雷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