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梨并未被沈曾吓住，她想起初中时，老太婆在家里炖了她养了两年的狗子。说是老二家比她小一岁的小静病了，要补补。
她气得全身发抖，一把将锅踢翻了。沈曾关上院门，拿着木棍满院子打。最后是弟弟抱着她，生生挨了那顿打，手臂粗的木棍打断了，才停手。
她抱着沈清云大哭，哭声招来了隔壁五奶奶。沈清云才被送去医院，休养了半个月才缓过来。
那是沈清梨第一次见张丽跟他们吵架，吵不过也吵。沈曾宣称管教孙子孙女，天经地义。从那以后沈清梨和沈清云，再没踏入过沈老二家。
现在看沈曾的眼神，这是又想管教人了。但，现在他还觉得能管教自己吗！
呵......
胖婶瞥了眼沈清梨没吭声，她孙女没事都好说，要有个什么谁都别想好过。
“胖婶，你再不松开我奶奶，我就要报警了。你先动手的，我奶奶这伤怎么都能拘留你几天。”
一道年轻的男声从众人身后传来。
胖婶听到这话嘴上骂骂咧咧，手却松开了。
农村人吵吵闹闹，有几个敢惊动警察的。
沈清梨想她这个堂弟才刚上高三，还是稚嫩了些啊，真要报警倒霉的还不一定是谁呢。沈曾瞎折腾这几年，镇上派出所可没少为他的事东奔西跑，心里早就憋着火呢。更何况，那种地方进去容易，出来不扒层皮别想出来，不管你有没有理。
老太婆挣脱束缚，跑到孙子沈强身边，拽着他的胳膊说：“小强，你快报警把她抓了，让她赔钱，嘶……”
扯到伤口了。
沈老二两口子在外地做生意，沈强和沈静是爷爷奶奶一手带大的。他见平日慈眉善目的奶奶被人打成这样，心中恨不得直接去撕了胖婶。
掏出手机就要报警，胖婶见他真要报警，眼神有些闪躲。
周围邻居也出声劝阻：“…报什么警，曾哥快拦着点你孙子。这么点事值不当麻烦派出所。”
沈曾见胖婶怂了，见好就收拦住沈强打电话。老太婆和沈强不懂，他心里还是清楚的，这事不管谁不对，闹到镇上倒霉的都是他。
“小强，你这孩子报什么警啊。胖婶也不是故意的，还不是你姐瞎跑，要不然也没这档子事。”
胖婶怕被拘留，不敢继续纠缠老太婆，把矛头对上了沈清梨，至少得有人出医药费。
张丽见情况不对，连忙准备道歉。
沈清梨见胖婶看她的眼神都变了，知道自己这个软柿子要被捏了。欺软怕硬是人的本性，但胖婶这人，她实在是看不上。
如果不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是绝对不会帮胖婶。
沈清梨从父母身后站出来：“胖婶，你让他报警啊。按我国法律讲，她殴打未成年是要被判刑的。”
“而且谁看到你先动的手，反正我只见到她拿板砖拍你孙女了。”
“小强，知道你有文化。但没有证据的事情别瞎说，容易被人说你诬告，诬告也是违法的。”
的确，除了沈清梨没人看到谁先动手，大家出来的时候两人就已经打起来了。
胖婶听完这几句话重振旗鼓，老太婆却忍不住又向沈清梨扑上来。沈清梨灵巧躲闪，还不忘补上一句：“你再动手我也要报警喽。”
沈强一直自诩高人一等，看不上这群土里刨食的泥腿子。此时被堂姐怼得哑口无言，他觉得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变了。脸色涨红，转身跑了回去。
沈曾看向沈清梨的眼神已经不单是凉凉了，都已经浸上毒了。
好好的局面被这小蹄子给毁了。
他拦下老太婆，继续向沈清梨身上泼脏水：“大伙给评评理，谁家长辈不打小辈？小炮儿今天打沈清梨有什么错？她沈清梨自己看准那边有人，能躲过挨打故意找人替，怎么现在都变成我们不对了？”
……
几人正吵吵，胖叔开车回来了。
小丫头问题不大，缝了三针，在发际线的位置，几乎不影响。
沈清梨心中松了口气，好在没大事。不过小姑娘家家的，这也算是破了相。
听说没事，沈曾就带老太婆准备回去。又被胖婶拦住：“别想走，医药费你和老大家得出。”
沈清梨小声跟张丽说让他俩快悄悄回去，张丽开始不同意。沈清梨再三保证不会有问题，她才被沈富拉回去。沈富觉得闺女好像和以前有点不太一样，具体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应该相信她。
老太婆一听要出钱，肉疼得不行。她转头看到沈清梨，想把钱赖在老大家。正准备开口说话，沈清梨倒先哭起来了。
“奶奶，你打了妞妞，医药费是该我们出的。但我现在没钱，胖叔胖婶，你们知道我家穷的叮当响。这个钱我奶奶先垫上，等我爸一会去银行，晚上过去给你送过去。”
送……个屁。
沈清梨不是不愿意掏医药费，她就是单纯地想看老太婆肉疼。
老太婆刚想拒绝，沈曾拉住她，看了眼沈清梨：“你爸晚上过去我家？”
沈清梨看了眼沈曾，身体瑟缩了一下，小声道：“肯定去，他哪敢不听你的话啊。”
这句话和沈清梨的表情取悦了沈曾，他拿了全部的医药费。羊毛出在羊身上，沈富只要出现在他面前，这点小钱总能要出来。
人群散去，沈清梨站在胡同里，心中并没有表面那么平静。
长长的胡同，从街头到街尾住了几十户人家。这是她长大的地方，街尾的尽头是一片高高的玉米地。两边的房子有二层小洋楼，也有土坯房，一眼就能看出的贫富差距。
沈清梨家是几十年前的红砖房，也就仅比土坯好上那么一点点。
胡同两边每隔一段就立着一根高高电线杆，上面密密麻麻的电线。沈清梨曾经每次走在这里，都担心会不会有一根电线突然断开，掉在她身上......
胡同很美，沈清梨年迈时还曾梦回这个地方。但，胡同里的人心——很复杂。
农村人，并没有人们印象中那么朴实。除了文化素质不高，该有的劣根性一样不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