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方淑香看到哭成泪人的贺群芳,她的心头不禁一软,原本的强硬和冷漠,在这一刻似乎都消融了。
“哭什么哭,赶紧把孩子拉到屋子去,这孩子穿的单薄,屋外冷!”
方淑香虽然嘴上说着责备的话,但她的动作却充满了关切,她伸手拉住了柳峰,示意贺群芳赶紧带着孩子进屋。
贺群芳闻言,赶忙擦了擦眼泪,又为柳峰擦去满脸的泪痕。
柳月和柳飞看到母亲如此伤心,他们的眼睛也红红的,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泪来。
一群人簇拥着柳峰母子进了屋子,屋内的温暖和外面的寒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柳峰被安排坐在一把靠椅上,而贺群芳则不停地唏嘘问暖,手足无措,忙着给他准备热水和食物。
她的眼眶中,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但她的脸上,却洋溢着从未有过的喜悦。
“月儿,快去叫你爸,说你二弟回来了!”贺群芳急切地吩咐着大女儿柳月。
柳月闻言,立刻飞奔出去寻找父亲柳长青。
不一会儿,这个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整个柳村。
传着传着,味道就变了。
“听说柳长青那个残废的孩子,找回来了?”
“是啊,听说还是被人送回来的呢。”
“哎呀,这以后,柳长青一家可怎么活啊,养一个残废孩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最后,才传到了柳太爷耳朵里,他是柳村最年长的一位老人。
他坐在自家的藤椅上,摇着头叹息道:“那孩子不是送去武当道观了吗?怎么现在又被人送回来?柳长青一家本来生活就不容易,现在还要养一个残废的孩子,日子恐怕更加难过了。”
当柳长青在地头听见,柳月说柳峰回来了。
他扔掉了手中的农具,急忙向家中跑去。柳月后面的话他根本没听见,心里只想着赶紧回家,去看自已的大儿子。
一些村民们,看到柳长青急忙往家里跑的情景,反应复杂。
他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聚在一起,有的窃窃私语,有的则是远远地观望。
有的已经去了柳峰家里,想要一睹,这个曾经被大家认为无法康复的孩子,他现在的现状。
然而,并非所有的人,都抱有同样的心情。
有些村民,对柳长青家的遭遇,感到同情和惋惜。
他们知道养一个残疾孩子,对于任何家庭来说都是一项沉重的负担,更何况是柳长青这样本就不富裕的家庭。
也有一些村民则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他们好奇地,想要看看这个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残废孩子”究竟长什么样。
他们聚在一起议论,不时发出一些刺耳的议论声,让柳长青心里感到一阵阵地刺痛。
“长青,你可回来了,快瞧瞧你儿子,长得可真俊呐!”一位热心的婶子一见柳长青,便热络地迎了上来,满脸堆笑地说道。
柳长青一进屋,就看见了被围在众人中间的柳峰,安静地坐在一张椅子上,眉眼如画,依稀能看出有几分贺群芳的影子。
“儿子——”柳长青望着柳峰,喉咙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声音哽咽。众人见状,纷纷让开了一条路,让柳长青走到柳峰的面前。
“爸—”柳峰站起身来,目光落在眼前这位还正年轻的父亲身上。
柳长青的两鬓尚未斑白,腰杆依旧挺拔如松,仿佛岁月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
但在前世的记忆里,柳峰却深知父亲的艰辛。
父亲就是那“拉车的牛”,到六十岁的时候,已经满头白发,仍旧不肯停歇。
每次柳峰回家看望他,塞给他一些钱时,他总是坚决地拒绝。
后来,柳峰便将钱交给了母亲贺群芳。
直到后来,他才得知母亲也并没有动用那些钱,而是一点点地攒了起来,说是要留给大孙子将来娶媳妇用,她说等那个时候他们老了,就挣不到钱啦!
那一刻,柳峰才真正地体会到父母的爱,如山厚重,那份沉甸甸的爱意如同大山一般压上了他的心头。
从此,柳峰变得愈发沉默寡言,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挣更多的钱,来回报自已的父母。
不过,现实却往往残酷得令人无奈。
他挣的那点钱,甚至连自已的妻子都无法满足,更别提给父母一个更好的生活,老爹老娘又怎么会不知道,他们又怎么会要。
每次看到父母那布满皱纹的脸庞,柳峰的心中便充满了愧疚和自责。他欠父母的太多了,而这份亏欠,恐怕一辈子也无法还清。
这个世上,倒贴给我们的只有父母,我们最不能辜负的就是他们。
此时,柳长青站在柳峰的面前,不停地抚摸着儿子的面颊。
他的手是那样的粗糙而温暖,柳峰静静地感受着父亲的触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很快,贺群芳端着一碗冒着热气“冲鸡蛋”走了过来。
她急忙说道:“好了,峰儿,来,先喝碗,妈妈给你冲的鸡蛋,暖暖肚子。”她的声音温柔而亲切。
众人见状,纷纷识趣地撤走了,不想打扰贺群芳一家人团聚的气氛,柳长青见大家要走,就热情地把大家送到门外。
然后,他转身又回到屋内。
柳峰看着眼前的这碗开水冲的鸡蛋,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他其实并不饿,但看到母亲期待的目光,他还是端起碗,慢慢喝了起来。
那香甜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开来,猪油的醇香和鸡蛋的甜美交织在一起,仿佛是母爱的味道。
这一碗开水冲的鸡蛋,就是这个家里最好的食物了。
柳峰喝了一半,目光转向了一旁瘦弱的弟弟—柳飞。
他起身,将碗递到柳飞的手上,温和地说:“老幺,我喝饱了,你帮哥哥把剩下的这点喝完,不然浪费了可惜。”
贺群芳看着这一幕,心中既欣慰又心疼。
她看向柳长青,想说些什么却又没有说出口,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道:“老幺,听你二哥的,喝吧。”
柳飞伸出被冻肿的小手,紧紧地抓着大瓷碗,大口大口地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