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想过自己将来要做什么吗？”韩屿舟问道。
沈湛恩沉默了几秒，摇头：“还没想好。”
师兄那天也问了她这个问题，她是真的有想过，也是真的没想好。
沈湛恩看到韩屿舟听完自己的回答沉默了下来，觉得自己肤浅的答案可能让他失望了，于是笑着讲起自己的经历：“我爸沈松柏，年轻的时候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武术冠军，后来去市文化中心工作，发现只有高中学历的他连个正式编制都混不到，虽然他是受人尊敬的沈师父，桃李满天下，但只能拿编外人员两三千的薪水，所以他觉得学历特别重要，他从小就该告诉我一定要读大学。”
“我大师兄王天昊，首都体育大学硕士，全国散打武术冠军，国家队运动员，后来因伤退役，拿着残疾人和运动员双份补贴也养活不了老婆孩子，就拖着瘸腿去送外卖。他告诉我们，学历啊冠军啊编制都是浮云，四肢健全好好赚钱才是正道。”
“我彦师兄看他过得特别惨，就励志一定要赚大钱，所以大学四年放弃了很多比赛去横店当群演碰运气。我们这种有点武术功底的群演在横店能捡到一些好机会，就是给主角当沙包打。他挨了三年打，终于碰到了露脸的机会，也是因为长得不错，所以有幸当了明星。但他失去了自由，他小时候那么贪玩贪吃的一个人，现在不能吃不能乱跑，更不能乱讲话，一举一动都要维持公司套给他的人设。他很压抑，我感受得到。”
“所以你看，学历、编制、名利、钱，还有自由都很重要，我还没想好怎么取舍。”沈湛恩张开双手耸耸肩：“但我现在比较缺钱，所以最想做的事是赚钱。我很感谢师兄给我介绍了工作。”
韩屿舟出神地看着面前女生，眼里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
他第一次发现，她大大咧咧的笑容下背着这么多的生活压力。她总看起来没心没肺，总对周围人那么慷慨热情，却把焦虑和负面情绪都藏在心底自己慢慢消化。有时候太过善良正直的人，反而要承担更多道德和生活压力。
沈湛恩看韩屿舟双眸深沉地看着自己，忙伸出手做了个暂停的动作：“打住哈，我说这些只是客观地讲述自己的经历和所见所闻，没想卖惨，你不用安慰我。”
“我没有想要安慰你。”韩屿舟笑了，眼里是由衷的赞美：“我一直觉得你很优秀，无论是专业方面还是生活方面，都是我的榜样。”
“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我专业优秀？”沈湛恩一脸不信，随即想到他可能看过自己得武术冠军的校园咨讯，于是自嘲：“专业突出又怎么样，年初我代表燕大参加全国武术大赛得冠的时候，校园网首页祝贺我的横幅挂了一周，全校同学都在论坛给我点赞。可九月份新生入学，就因为我扶了你一把，大家都嘲讽我是故意占便宜的女汉子，没人记得我为学校挣过荣誉。”
韩屿舟立刻道歉“对不起，当时我……”
“不关你的事儿。”沈湛恩打断他的话：“互联网就这样，长得好看自然会吸引大家目光，我当时确实不该伸手去抱你。”
看韩屿舟还是一脸自责，沈湛恩起身伸了个懒腰，招呼他来收拾碗筷，时间差不多该回了。
两人提着空餐盒往回走，转过一道弯，蜿蜒的湖边小道前方迎面而来个男人。
那人身穿灰色的短袖裤套装，背着手低着头，脚下还踢着块石子，看样子是在散步。
燕大开学后关闭了访客参观通道，这个点出现在生科院后山的人不是学生就是教职工。
沈湛恩正打量着前面男子，那人将一块石子踢出去，抬头，也看到了并肩而行的他们两人。
那是个很帅气的男子，高鼻深目，五官精致，看不出具体年龄。他随意的穿着和背手散步的样子很有中年大叔的意味。但茂盛的发量和健美的身材又像个三十出头的青年。
这个点出现在生科院后山，应该是院里的研究生吧。
沈湛恩猜测着，男子似乎是认得他们，抬头看到他们瞬间脸上出现喜色，加快脚步迎上来。
反正她不认识男子，那他认识的人应该是韩屿舟。这样想着，身旁的韩屿舟先她一步迈出去，礼貌开口：“教授好。”
沈湛恩诧异地看着前面男人，没想到他居然是教授，她印象里的教授就算不是七老八十也得四五十岁。男人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
同样诧异地不止沈湛恩，韩瑾之被儿子对待陌生人的态度弄懵了。
可作为成功女人背后默默付出的男人，他察言观色能力一流，很快从儿子躲闪的神色看出他不想当着同学的面认他，于是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韩同学，你也来这边散步呀。”
说完，他目光看向旁边的沈湛恩，眼里惊讶一闪而过，随后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沈湛恩惶恐地回以问候：“教授好”
虽然她不认识他，但只要是燕大教授那也是她的师长。
韩瑾之笑了笑，本想继续聊几句，旁边韩屿舟急忙开口：“那教授您继续，我们先走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沈湛恩也告了别，快步跟上去。
她将韩屿舟的慌张理解为怕教授误会他们两人是情侣。他们两人在这偏僻的地方遇到老师，确实有种被中学教导主任抓早恋的错觉。
路这头，韩瑾之目送着两人背影远去，像是发现了什么八卦，即时拨通妻子电话，接通，他高兴道：“安安，你猜我刚刚看到了什么？”
电话那头声音紧促：“在忙，有空回你。”
“哦，那你……”
“嘟嘟……”
忙吧两个字还没说出口，电话已经被挂断。韩瑾之一脸空白地盯着地面，反思自己为什么活得这么失败。
在外面，妻子不承认他这个老公，在学校，儿子不认他这个父亲。他就这么拿不出手吗？
这样想着，他没心情散步了，当即返回物理学院，继续钻进实验室搞研究。
只当个副院长不行，CNS只发了十几篇也不够，他一定要更努力才行。不然在外都不配拥有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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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生科院后山小路，沈湛恩回头看了眼蜿蜒的湖边小路，问身边人：“你认识刚刚那个教授？哪个学院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