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岸小心观察程安宁的表情,她把眼镜摘了,揉着眼睛,他为了气氛不那么尴尬微妙,拿起她的眼镜说:“你怎么突然戴眼镜了?”
“最近没休息好,视力有点下降。”
卓岸闭嘴了,不敢深入问她失眠的原因,免得哪壶不开提哪壶,“如果真跟贺哥说的那样,是温聿风干的,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其实不止程安宁震惊,卓岸都没想到跟温聿风有关。
温聿风圈内口碑名气一向良好,即便和她取消订婚那阵子,也没有怪过她什么,反过来关心她,但他也是因为家里压力,没有办法抗衡,只能听从安排。
程安宁回忆那段时间和温聿风接触,他和孟劭骞某些地方挺像的,谦卑有礼,也很温柔,孟劭骞更真诚直接一点,而温聿风的温柔礼貌,不如说他是精英教育下有一层厚重的社交面具。
脊背涌上一层冷意,程安宁有种庆幸当初没有跟温聿风在一块,日夜对着这样的人,人心隔肚皮,根本不知道他温和的皮囊下是什么样的人。
程安宁闭目养神,没再说话。
卓岸坐在地毯边,拿了毯子盖在她身上,酒店房间冷气足,他调到二十六度,她还是有点冷,说:“别怕,不管出什么事,有我们呢,不对,有贺哥。”
程安宁没忍住笑了声。
“笑了就好,要不要吃宵夜?”
“不吃了,明天上班,今天要早点睡。”程安宁翻身起来,“你要在桦市待几天?”
“回去也没事,周靳声也在这,我怕你又被缠上,这几天我来接你下班,我玩几天也没事。”
程安宁说行。
……
另一边,同样在另一家高档酒店的孟劭骞在落地窗户旁边摆弄手机,唐诗曼问他是不是有新人了,过了许久,他才淡淡回答:“这是我自己的事。”
唐诗曼今年三十三岁,已经不再年轻,白天带熹熹在游乐园玩,熹熹无意间提起之前跟爸爸还有宁宁姐姐来过,她才知道孟劭骞身边有人了,等她再问,熹熹不愿意再开口了。
“你特地交代过熹熹,不能告诉我?”
孟劭骞看向里面的房间,避而不提,“时间不早了,我带熹熹先回去了。”
“邵骞!”唐诗曼唤他,又问一遍,“你真要开始新的感情了?”
孟劭骞仍旧没有回应,进了房间,温柔抱起熟睡中的熹熹走出来,唐诗曼挡在门口,伸手拦着,孟劭骞很小声提醒,“熹熹睡了,别吵醒她。”
“你回答我,是不是给熹熹找了年轻的后妈?”
“唐诗曼,懂不懂什么叫尊重?”饶是一向好脾气的孟劭骞也沉了脸。
唐诗曼有一瞬间好像回到他们离婚那会,她如梦初醒回过神,“抱歉,是我冒犯了。”
孟劭骞没有一步停留,带熹熹回到家里,熹熹睡眠很深,不容易吵醒,保姆还没睡,孟劭骞请保姆帮熹熹换身衣服,他去了书房,跟以往一样的习惯,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是完整属于他的私人时间。
还没洗澡,身上有灰尘味,今晚没有什么心情喝酒,唐诗曼的回来勾起他一些不愉快的记忆,仿佛又回到离婚那段时间,家里被搞得天翻地覆,他的生活节奏被打乱得彻底。
家庭和事业在同一时间亮起红灯,险些翻不了身。
他不是个喜欢追忆过往的人,发生就是发生了,他在这段婚姻里问心无愧,该做的努力、尝试,全做了,倾尽全力,做过挽留,可一个下定决心要走的人,留得住身体,留不住心。
寂静长夜,孟劭骞从回忆里抽离,翻出手机查看未读消息,翻了一圈,没有翻到程安宁的,手指在屏幕停留片刻,鬼使神差发了条微信过去。
【睡了么。】
这个时间点,其实有点晚了。
不止过了工作时间,也过了社交时间,按理说不该再打搅。
正要撤回,程安宁回了信息。
【还没,接到熹熹了?】
孟劭骞一扫雾霾的心情,认真回起信息,即便晚上被她拒绝,他不在意,没放心上,她越是清醒拒绝,他越能明白她内心的挣扎和煎熬。
她不想把他当成救命稻草,给她提供情绪价值和安慰,排解负面情绪。
人在非常无助的时候,是无法判断自己在做什么。
这种状态下,不管那个人是谁都可以,随便一个人任何一句话都是一份希望。
对于他释放善意信号,才会礼貌拒绝。
【接到了。】
程安宁:【好。】
孟劭骞:【晚上接熹熹没来得及跟你说那句话,你没有错,你很勇敢,不要因为一段失败的感情影响以后,你也可以继续拒绝我,我可以继续追我的。】
刚卸完妆的程安宁看到孟劭骞的微信,不得不说,如果她没和周靳声有过一段,早就被孟劭骞的温柔攻陷。
她的懵懂青涩、不谙世事已经给了周靳声,对孟劭骞更多的是平常心,需要还他很多人情的关系。
程安宁没敢回复,不知道说什么。
尤其是最后那句他要继续追。
程安宁没敢回复,洗完澡吹干头发睡觉了。
……
隔天到了公司,程安宁差点迟到,早上人多,电梯里香水、咖啡和早餐的混合物,不那么好闻,程安宁被挤到角落去了,她的肩膀挨着电梯,还有人往里面挤。
她虽然穿着高跟鞋,个子还是不如这些一八多的男人高,一个个身材练得跟健身房教练似得,非常占位置,还一个劲往里面挤。
她实在受不了,说:“麻烦一下,别挤了。”
说完没多久,好像没人挤了,鼻息间窜入一股熟悉的气味,跟早晨山涧一样的味道,很清冽,她抬头一看,是戴着口罩的孟劭骞。
戴着口罩的原因,视觉便集中在他上半张脸,那双狭长温柔的眼眸汇聚淡淡的光,眼尾微勾着,眉眼含笑,温柔得不像话。
“抱歉,有没有挤到你。”
他替她隔开体格高大的男人,没让其他人碰到她。
声音有点哑,带了鼻音,好像感冒了?
站这么近,穿着五公分的高跟鞋,她也只到他肩膀。
他平时应该也健身,胸膛撑起了衬衫,没有一丝褶皱,手臂搭了件黑色西服外壳套,没有用香水,身上就是有股好闻的味道。
程安宁微弱出声,“没有。”
电梯里就这点位置,没有什么社交距离可言,即便如此,从头到尾,孟劭骞都没碰到过她,有一条极其隐蔽的距离。
程安宁低了低头,不知道看向,男人的笔挺的裤腿无意间扫过她的小腿,有点痒,也有点说不清的暧昧。
随着陆陆续续有人下去,终于没那么挤了。
孟劭骞往后退开,程安宁暗暗松了口气,轻声跟他道了句:“谢谢啊。”
“不用。”孟劭骞正儿八经的态度。
很快到了二十二层,程安宁要下去了。
孟劭骞注视她的背影,逐渐电梯门合上后才收回视线。
在公司,程安宁始终保持距离,多一句不必要的话都不会讲,他表示尊重,他也是个公私分明的人。
他也清楚,男上司和女员工万一有什么绯闻,受非议的不会是他,是程安宁。
回到办公室,孟劭骞请秘书帮忙倒杯普洱茶,他昨晚睡得晚,每天晚上都洗冷水澡,今天早上一起来,有点感冒了,怕传染熹熹,他才戴的口罩。
秘书很快端着热茶过来,孟劭骞礼貌道谢。
秘书有点脸红,明明在他身边工作也有大半年了,每天对着这么一张英俊的脸,再好看也应该免疫了,然而非但没有,总会控制不住不好意思。
三十几岁的男人,经过岁月酿造,像浓烈但醇厚的酒,很有深度,让人想要细品,却也容易微醺上头。
一来KI的女员工少,二来孟劭骞十分有绅士有分寸,没传出过什么负面绯闻,更别说什么桃色,在他身上是不可能见到的。
这样的男人,即便有人幻想,也仅仅是幻想,他太绅士有风度,看起来好相处,实则跟人有一道界限,让人难以走近,更别说深交。
程安宁没有这方面困扰,她身在此山中。
晚上下班,是卓岸来接的,他车停得很远,在大厦正门等着她,人来人往的,他穿得很休闲,见到程安宁出来,揽过程安宁的肩膀,说:“今天周靳声没来吧?”
“我不知道,没碰上倒是。”
“话说,那个孟劭骞呢?”
“他怎么了?”
卓岸一脸郑重,“我昨天找朋友打听了,那个孟劭骞原来离过婚带孩子,你知道不?”
“知道。”
“你知道啊?我以为你不知道。”
程安宁说:“怎么,对离过婚带孩子的男人有意见?”
“不是,我是觉得这离过婚不可怕,可还带着孩子,我怕你吃亏是一方面,万一你和人家孩子没处理好关系,又不是你亲生的,孩子的教育啊什么方方面面,不是你亲生的,很难管的,搞不好惹一身骚。”
程安宁根本没想那么远,“你别操心,我没说我要跟孟劭骞怎么着。”
“他不是喜欢你么?我都看出来了,那晚他看到我勾你肩膀的表情和眼神,我可看得清清楚楚昂,有点点受伤、一点点试探、一点点不安。好像怕我跟你有什么似得。”
“他是很好的人,别说公司禁止办公室恋情,就算没有,我也不会找他当救命稻草,对他不公平,真要谈恋爱,也得等我调整好了,心里彻底没人,才能投入下一段,换位思考一下,谁愿意当替身啊。”
找到他的车,他摁了车钥匙,“有时候我真希望你道德感别那么重,活那么辛苦干嘛,看看贺哥,他姐和棠棠爸爸还没离婚,他就把人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