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赵江不在。
赵兰也没问。
赵山上班出门前,看着赵江打得那头炮卵子猪头。
那枪口正正好好的在脑门中间,不带一点含糊的。
虽然昨晚揍完赵江后他已经研究过很久了,现在仍端详了片刻。
他抬起头,望了赵江的屋一眼,哼了一声,转身大踏步走了。
等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王桂端着大碴子粥和爆炒的里脊肉进来,端到赵江的炕上。
此时的赵江,正平躺在炕上,眼珠子转着寻找他妈的方向。
他真是挪个身子都感觉吃痛,费劲儿吧啦地两手艰难撑起来。
身上到处都疼,让赵江龇牙咧嘴的,嘶啊嘶啊的。
“来,儿子,吃饭。”
王桂细声细语,坐到炕沿上,用勺子喂他,“江儿,今天多休息下。”
按这架势,赵江估计还得躺上一两天的。
王桂心疼地说,“咋打得这么狠呢,给我儿子遭罪,你说你爸。”
“儿砸,别跟你爸计较啊,也是为你好。”
赵江:……
之前拱火的不也是他妈!
等赵江吃完了饭,王桂收拾好出去了。
赵江又再度艰难地翻身躺下。
想到今天向登峰没来找他,赵江心里好受点儿了。
可过了会儿,王桂又折回来。
赵江把慢慢地把身子转过去,脸朝着墙装睡。
王桂拍了拍他,“江儿,江儿!”
赵江没搭腔。
他妈哪里看不出来赵江在装睡?嘴角一笑,转身就走:“不要这枪啦?那我可给你爸挂回去了。”
枪?
赵江:!
“妈,妈。”赵江急忙右手撑在炕上,使劲儿把上半身撑起来,拽得不知道哪儿扯得疼。
“哟,醒啦?”王桂停住,手上拿着一杆东西。
熟悉的样子,略微摩旧的枪管。
赵江接过那杆家中的16号挂管枪,惊喜的同时又很诧异。
他爸赵山喜欢用劲儿大的枪,这棵枪用得极为顺手,多年爱护保养,赵江知道他爸宝贝。
怎么现在舍得给他了?
“我爸给我的?”
“嗯。”王桂坐到他炕沿边,“你爸说,你以后上山带着枪。”
她想起昨晚的情形,其实赵山最开始说要把枪给赵江的时候,王桂是不同意的。
“江儿才多少岁?就给他枪,不行!”
赵山吐了口烟,“儿子什么驴脾气,你不知道吗?”
“我要上班,你能看他一天,难道能一直看着他不上山?”
“江儿进山,有枪总比没枪安全。”
见王桂还是有些迟疑,赵山说:“我看了儿子打的枪,准头没问题,有枪至少野猪难伤到他。”
王桂听了后,觉得说得也有道理,这才同意了。
枪握在手中,赵江笑容灿烂,熟悉的手感令人无比安心,光是握在手里就心情愉悦。
有了枪好啊。
不仅是野猪,什么狍子,大个子儿,还有值钱的黑瞎子和棕熊,只要有踪迹,赵江都能去打了!
见赵江的表情,王桂拍了拍他,带着警告的意味,“你给我悠着点儿!”
“妈,你放心。”
“行吧,把枪给我,我先挂回去放着。”
“不用妈,我抱着枪睡。”
王桂:……
她突然有点后悔同意把枪给儿子了!
白了他一眼,王桂转身走的时候赵江却喊住她。
“妈,你等会儿,还有个事儿和你商量下呗。”
“你说,妈听着。”
赵江酝酿了下措辞,“妈,枪都给我了,再给我买条狗呗。”
在山里,枪法虽然重要,却更离不开信息和经验。
而好的猎狗,能够主动寻踪觅迹,发现猎物并且圈住。
一头好的猎狗,对猎手来说可谓延伸的眼和手。
赵江知道她妈管着家里的钱,而且自己前段时候刚拿回来两只灰狗子皮,差不多七十块。
这点虽然买不来好的头狗,但再稍微添点儿,稍微费点儿劲,也能弄来差不多能用,无非香头差点,趟子近点的狗。
对现在的赵江来说没办法,等以后干下钱了,再慢慢增加自家的狗帮就好了。
赵江满含渴望地盯着他妈,只要这尊口一开,事儿就稳了。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王桂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行!”
她摇摇头,瞧着赵江怀揣枪躺在炕上的模样,光有棵枪就这样了,再添条狗不得住山里去啊?
那他儿子真成山狗子了!
赵江错愕,却还不死心:“妈,那有狗的话,上山也能护着你儿子我啊。”
王桂转身出了屋,这事儿没有商量的余地,“要钱找你爸去,他给你钱买狗。”
赵江不吭声,知道这事儿没戏了。
像现在东北的家庭模式,一般都是男撑外面顶面子,看似是家里做主的,但妇女能顶半边天,里子还是广大的妇女同志。
像赵山每个月赚的工资,都是交给王桂,再由王桂给个五块十块压兜当零花钱。
说句不好听的,光靠那每月的零花钱,赵山的兜里估计和赵江一样光!
一条猎狗那么多钱,赵山费劲儿攒的私房钱,也不可能给他买狗啊。
这条路行不通,想要狗还得再寻出路。
……
等到了下午三点多,王竹和赵江的小姨夫任卓使爬犁把赵江昨天打的炮卵子拖回了屯里。
早上赵山上班前,给他们说了炮卵子的地方,都山里人,一说就门清。
俩人一看那躺地上的炮卵子身形,都是惊讶。
这身上没有其他枪伤,说明是一枪爆头带走的。
赵江能把这头炮卵子磕下来,真够吓人的。
任卓在林场做资料,不太懂打围的事情。
王竹打溜围,他懂,大外甥儿啥时候有这手把了?
换他来,也就干成这样了。
“小舅子,江儿干嘛专门把野猪头给带回去啊。”
这炮卵子他们不扒,却专门把猪头从山里扛回去,怪奇怪的。
“不知道啊,也不知道江儿咋寻思的。”
等两人一进村,村里人看到那么大一头野猪,就都走过来,帮着一起弄。
从古至今,打围都有条说法,山财不能独享。
野猪肉本身也卖不上钱,只是个吃。
屯里屯亲的,只要来忙活了,哪怕路上开了尊口,只要没仇没怨,怎么也要给人家拿点肉。
“别拖我家,去我姐夫家去。”见使力的方向不对,王竹连忙说。
大家自然地以为这野猪是王竹打的,往他家走。
“竹儿,还是你对你姐夫家好,整这么大头猪,能出不少油啊。”
王竹摇摇头,“这野猪可不是我干的,是我外甥赵江昨天磕下来的!”
“你们昨儿不都看见江儿和登峰从山里回来吗。”
此话一出,屯里屯亲们都是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