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熊奔袭而来,沉重的身子敲打在大地上,烟尘四起。
野猪朝人冲来的速度虽然更快,却完全不能与黑熊带来的恐怖相比较。
它嘶吼着,头颅朝着赵江,口中利齿清晰可见,往外冒着白气,喷沫子,隔着老远人就能闻到它身上那股味儿。
奔跑时,前后掌交替并起,胸前白色的月牙时隐时现。
这黑熊在准备攻击时,奔跑起来还有个特点,后腿用力蹬的时候,前身会有个扑起的动作。
就像是要站起来一样,顿一下,身上的毛发也随之蓬起,前掌再度落地,前面的身子体积显得更为可怖,势大力沉,像是无法阻挡。
就算向登峰虎,心大,面对眼前的一幕,也是大脑空白,有些反应不过来。
而赵江从撅枪开始,步子就没有挪动。
他眼神不带有情绪,漠然地盯住这头愤怒的年轻黑熊,枪口也在略微的调整。
上打毛稍,下打肚皮。
黑熊在一纵一跃之间,打的枪就要留好活动量。
不过瞬间,黑熊和赵江中间的距离就缩短到六七十米。
黑熊奔跑时扑起的幅度也越发大起来。
在它胸前那轮白色的月牙儿往枪口上移时,赵江食指一动,扣响了扳机。
“嘭!”
伴着黑熊的嘶吼,它的胸前上方爆开一团浓重的血雾,白月牙儿刹那染成了红。
哪怕身上已经开了一个洞,黑熊身形一顿,却仍不管不顾地往前冲!
剧烈的疼痛燃烧着这头年轻黑熊最后的生命力,让它发了狂。
赵江快速地撅枪换好子弹,啪得再次端枪上脸。
伴随着再一声枪响,黑熊原本昂起的头颅被猛击的向后甩,炸开血雾!
它摇晃着,轰得倒在地上,再没了动静。
可赵江没有丝毫的放松,手中动作没有停顿,此时原本被中指和无名指夹住的子弹塞入膛。
黑压压的枪口仍死死瞄住地上黑熊的脑袋。
黑熊的生命力异常旺盛,不乏打围人在开枪打中后,被垂死的黑熊反扑的例子。
更邪乎的是,有时候黑熊会躺在地上装死。
那猎狗撕扯它它不动弹,等人过来了才怒吼着撑起来拉猎人垫背!
赵江不敢大意。
此时被黑熊拍飞的小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冲过来就下嘴疯狂撕扯躺地上的黑瞎子。
猎狗在干仗的过程中,心里都憋着一股狠劲儿。
在干下猎物后,就需要通过撕咬把那恶气给出掉,狗也会越来越硬。
像小牛刚刚被黑熊给拍飞,尤其要让它出气。
此时向登峰就站在赵江身后,大气也不敢出。
哪怕这头黑熊已经死了,浑黑的身躯也是压迫感十足。
大山里什么都有,可想要取出来,全凭自己的本事。
他突然觉得,他爸向志明打他的那顿,好像也不算特别重。
赵江维持着瞄头的姿势,过了五分钟左右,黑熊还是没有任何动弹,才把枪给放下。
“登峰,没事吧?”他回头问。
向登峰还是有些懵,但对于初次遭遇黑熊的人来说,已经算很不错的了,“哥,我没事。”
赵江提枪,从黑熊身边走过,往坡上老爷子那儿跑,向登峰见状也赶忙跟上。
老爷子背靠树坐在地上,右手握着56半,左手哆哆嗦嗦的往挎兜里摸索。
要说他最容易注意到的特征,就是左边的耳朵少了一半。
赵江跑上前蹲到他身旁,一时间心里不由百感交集。
“爷……们儿,药。”老爷子艰难地说出几个字。
赵江明白他是在找放挎兜里的药,马上给帮忙翻出来。
他找出一个火柴盒,打开,里面放着一颗颗黑红色儿的小药丸,这是种救急的治心脏的药。
“来。”赵江倒出来三颗,喂到他嘴里,又从向登峰手上接过水壶,慢慢地喂给他。
老爷子闭眼缓着,脸色由原来的咔白,慢慢变得红润,呼吸也平顺了。
赵江看着这与记忆中略有不同的面容,情不自禁轻轻唤了声,“师傅……”
老人名叫郭沧,是前世教会自己一身打围和放山本领的师傅。
不过上辈子,两人是赵江在楞场干活时候认识的,那时郭沧没了右边胳膊,脸上还有伤,在愣场看门儿。
他家里条件不差,但是打不了围,说在山里待着也舒坦,平时下点儿套子。
每逢阴雨天,郭沧身上关节就会疼,据说就是被黑熊给弄弱了身子。
他听郭沧说过,就是在打一头黑熊时,临开枪却犯了病,差点没交代在在那儿。
如果不是小牛舍命护主,郭沧也得丧命。
每每提及此事,他师傅都是神色黯然,“是我害了小牛。”
小牛是一等一的头狗,在周遭几个屯打围人里都是有名的。
赵江知道这件事,可聊天时候他师傅明显记错了时候,说是在下雪的时候发生的。
赵江心中也暗自后怕,这老爷子,这种事都能记错时间!
可能这也是冥冥之中的缘分,让赵江改变了这一切。
听到赵江说话,郭沧慢慢睁开了眼,“嗯?爷们儿,你说啥?”
“老爷子,我说你好点儿没?”赵江忙说,帮他扶起来了一些。
郭沧苦笑一下,“老毛病了,缓缓就好,也没想到能这前儿犯啊!”
他回身张望,连连喊,“小牛!小牛!”
小牛本来就站在赵江他们背后,连忙跑过来,把头往郭沧身上凑。
郭沧看着小牛身上的伤,那整面的皮往下掉,里面的肉粉嫩的,往外渗密密的小血珠子。
他摸着小牛的头,而小牛口中发出呜呜声,那眼睛水汪汪得看着郭沧,还在不停的摇尾巴。
猎狗对于打围人而言,那种感情,完全不是普通的看门狗能相比的。
打围的人最见不得狗这种眼神。
郭沧把头扭过去,不忍看小牛,“爷们儿,得亏了你们啊!”
“大爷,咱不说这些。”
郭沧站起来,看着赵江和向登峰,“爷们儿,我瞅着你们面恍呢?”
就是说瞅着赵江和向登峰面生。
赵江忙说,“大爷,我叫赵江,他叫向登峰,咱俩都福林屯的。”
郭沧眯眼上下瞅赵江,感觉和记忆中的人对上了,啧摸了下嘴,“你爷是不是叫赵大川?”
赵江点头,郭沧笑了笑,“我和你爷打过围。”
这时,向登峰看着郭沧的缺了的耳朵,有些不敢确定地问:“老爷子,您是不是郭炮儿啊?”
以前的枪,是那种要灌火药的老炮,所以会把打枪最狠,打围最厉害的人称为“炮手”!
比如赵江,就会叫赵炮,郭沧就是郭炮。
这种殊荣,没有干下过几场能说道的硬仗是拿不下来的,没人会服!
像赵江他爸赵山,现在都还称不上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