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饭后提到赵江的人,可不止李宏发一家。
“爸,您请人上门吃饭,总得告诉我为啥吧?”郭鹏飞满脸无奈。
郭沧嘴巴嗫嚅了一下,瞪眼张嘴,那话都滚到舌头上了,半天还是没憋出来。
他扯着嗓子说了一句:“我乐意!人孩儿跟我对脾气,你管不着!”
郭沧一顿,“那么墨迹的!”
完还气鼓鼓的。
这属实是之前饭桌上,一家人老问郭沧为啥要请客。
他也不愿意答,给整的有点急眼了。
见他爸要生气了,郭鹏飞只能连连点头,“行爸,我去接,我不问了。”
郭沧哼唧着:“早这样不完事儿了!明天我和你一起坐车去。”
郭鹏飞闻言,又是一抬头。
他突然皱了下眉,“爸,你不会又上山了吧?”
郭家是五次三番劝过他爸,别再上山了。
不光是郭沧心脏有老毛病,那年纪大了,走山路也费劲儿啊。
要是在山里被踢蹬了,那可怎么办?
就这,郭沧还被他大儿子逮住过几回。
奈何实在管不住。
这一天天的,郭鹏飞感觉自己还没老呢,心脏也要出毛病了!
今天他们三去了趟镇里,家里就郭沧,回来得也晚。
这儿有空当啊。
“没有!”郭沧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神色坚定,不带一点儿含糊。
“真的?”郭鹏飞心里隐隐有猜测,一下被他爸这阵仗整的都不自信了。
“咋滴?你不信你老子?”郭沧瞪眼,话头又一转,“昂,你意思是怕我上山给你惹麻烦啊?”
“没有没有爸,您是郭炮!那上山是打肉的,哪是添麻烦。”郭沧忙说,在心里叹了口气,可不敢再问了。
只能明天偷摸地问两小兄弟,他爸郭沧到底是干啥了。
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那郭沧郭炮还真不是一般的宝。
老人啊,有时候就跟小孩似的,可不得哄着惯着。
哪怕郭鹏飞是屯大爷,在他老子郭沧面前,也得乖乖的,顶多算个屯小孙。
郭沧跟着大儿子生活,他儿媳妇黄芬也是孝顺,拍了下郭鹏飞,“别跟爸吵吵。”
她给郭沧拿了一杯茶,:“爸,喝口茶润润嗓子。您的客肯定好好招待,那咱兄弟乐意吃啥呀?”
同样是说话,黄芬问的就很有技巧。
请人吃饭,也有亲近远疏,那规格也不一样呀。
但因为啥事儿吃饭,只有郭沧知道,黄芬这样问,也是在了解情况。
“啊。”郭沧头歪了一下,五根手指并拢,化掌为刀,用力地在空中往下一划拉,“把那鸡给杀了!完家里还有啥好吃的好喝的,也拿出来。”
他啧吧嘴,“捻对四六八十个菜吧!”
这轱辘话说的,菜一圈儿圈儿往上滚没定数呢。
黄芬往院里瞅了眼。
郭家现在养了三只母鸡,还都是能下蛋的。
现在的鸡,可不是说能一天一个蛋。
像三天四能在鸡窝里捡到一个,就挺不错了!
这年头,鸡蛋也是好东西啊,家来客了正经能招待人的一道菜。
一般来说,能下蛋的母鸡不太舍得杀。
黄芬和郭鹏飞对视一眼,这规格真是相当高了。
但郭沧说要杀,黄芬二话也不说一句。
“行,爸我知道了。我给咱小兄弟做好吃的。”
那小鸡炖蘑菇,哪怕在后世,也是东北的一道招牌啊。
“爸,那小兄弟是福林屯哪家啊?“郭鹏飞问,寻思看自己认不认识。
“赵江,他爸赵山。还有家小伙子,向登峰。”他俩名字倒也好记。
“呀!这名儿我知道!”黄芬听了,嘴角一乐。
不光是他,郭鹏飞的儿子郭岳也笑了。
“嗯?你们认识啊?”郭鹏飞一愣。
自己媳妇儿子平时也没上福林屯啊,咋笑得很熟悉似的。
“这不那啥!”黄芬笑着拍腿,“那炮卵子挑人哭错儿子的事儿,就这俩小伙子打的野猪。”
“听人讲,那真被挑的妈,还一直说风凉话,刚开始还笑得可乐呵了。”郭岳补充。
“这种人啊,该!”郭沧拍了下桌子。
“前些天我讲的事嘛。”黄芬说。
“哦哦,是这回事儿!”郭沧也想起来,也笑了。
那天吃饭听黄芬讲,他们一家都乐得不行。
“爸,明儿我自己去不就行了,你在家候着,差不了多少时间。”
车开过去来回也快当,要不了一个点。
“那不行!”郭沧连连摇头,“你得带我!”
除了显出重视,郭沧也有自己小心思:认认门儿,以后好去找赵江啊!
“行吧。爸,你早点儿休息。”郭鹏飞知道拧不过他爸,就答应了。
郭沧头也不抬昂了声,就顺势躺炕上了。
其他人出了屋,黄芬也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好好招待赵江和向登峰俩小兄弟。
这年头到年尾,郭沧也没这样请过人上家里啊。
等进了屋,黄芬拉住郭鹏飞的手,悄声说:“家里小牛肚子溜圆,在仓房里挂消炎水呢,身上还缝了针。”
像缝针挂消炎水,是得找屯里大夫才能弄的,还得花点钱。
郭沧确实宝贵小牛得紧。
黄芬比了下,“那么一大巴掌伤。”
肚子溜圆,这不就是上山吃肉了吗?
而且小牛不是初上山的,不会蛮干,能让它受伤,这仗得多凶险?
像熊和野猪造成的伤,特征都比较显著,这一听就明白。
“哎哟!黑瞎子啊!”郭鹏飞脸色一下就变了,转身又想回屋找他爸去。
“别了,别了。”黄芬拉住他,“那爸能认的啊?别吵吵急了。”
“哎!”郭鹏飞咬咬牙,“你说我爸,还这样上山干啥呢!”
这要是郭沧在山上出了事儿,真不知道咋整啊。
“真希望爸能安稳的,家也不缺肉呀。”
他这话也是宽慰自己,上山那种瘾,是纯为了肉吗?
就是啥也不干,光背着枪,带着狗,在山里走上一圈心里也亮堂啊。
黄芬用手抚他后背顺气儿,“咱明天好好招待俩兄弟。”
“嗯。”郭鹏飞点点头,“明儿找我弟来,咱好好陪陪。”
现在东北家里来了重要客人,那就必须找人来好好陪,热热闹闹的,那人少了冷清的气氛上不来。
“岳!明给你二叔叫来,就说你爷请的客!”郭鹏飞在屋内冲着外喊。
和与他爸郭沧说话的态度比,和自己儿子说话这声儿就硬气多了!
儿子怕老子,老子还怕爷爷嘛!
“哎!”郭岳连忙答应。
此时,只听郭沧的房内传来咚的一声响,是他用手拍炕的墙的声儿。
这郭家里才又恢复安静。
这年头人晚上没什么娱乐活动,吃过饭,没啥事儿的也就早早休息了。
虽然劲儿不是使在一处,但今晚,确实是不同的人家,有各自的心思在赵江身上,共同期待着明天的到来。
郭鹏飞愁他爸上山的事儿,他媳妇黄芬想着要好好捻对几道菜。
而李宏发一家,则都睁眼乐呵地躺在炕上,对明天充满美好的向往,仿佛那熊胆的钱已经进入了口袋。
就盼着啊太阳快些升起,时间快些走。
赵家不知道这些。
他们今晚造的沟满壕平,吃饱喝足,在暖乎的被窝里睡得香甜。
赵江他妈都合计好了,等他弟王竹上午把狍子拽家。
中午先紧着包点儿饺子,烀点肉,让晚上去做客的赵江和向登峰也能吃到。
完下午继续包饺子,晚饭再做点菜。
大伙儿有段时间没聚聚,家里肉也管够,放开造。
饺子就酒,越喝越有,聊聊天,吹吹牛,生活不就越来越红火!
第二天啊,再把那熊掌料理了,给它弄得软烀的,一口下满是酱汁儿的粘口。
再想到仓房里挂的熊胆,王桂这心里更是甜滋滋的,没想到日子能过成这样。
哎呀,还得是她儿砸赵江,让这伙食安排的有劲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