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赵江的话,宋平第一时间没有动弹。
见他这样,赵江跟自言自语似的:“这样,那待会儿我自己也能拿,就是费点力,唉……”
“别,爷们儿!我给!我给!”
宋平身子往前一送,弯下腰,给他那棵16号挂管枪取下来,双手颤抖着放在地上。
他现在这心里,真是和滴血一样难受!
他手上这棵枪,别人现在想买的话,也得要大几百啊!
这都是钱啊。
可钱也得有命花才行呀。
“爷们儿,我放这儿了。”
宋平又慢慢地直起身子,往后退。
“嗯。”赵江舔了下嘴唇,“滚吧。”
听到他这样说,宋平心中如释重负!
“诶诶!”他低头连声答应,先还是倒着往后走。
然后嫌不够快,身子转了过去,没走几步就撒丫子地跑,跟后面有鬼在追他一样。
关键他这腿软透了,踉踉跄跄的,跑几步就摔。
他跑着跑着,感觉闻到一股子骚味,裤裆子那儿沾着两边腿,不舒服。
他低头一看,整片儿都湿完了,宋平给吓尿了!
赵江的枪一直举着,等宋平到对面的岗腰坨子看不见了人影儿才放下来。
“登峰,你去把枪拿上。”赵江笑着回头对向登峰说,好像刚刚啥都没发生一样。
听见赵江说话,向登峰眼睛眨巴眨巴的,愣是没动。
他从呱呱落地,啥时候见过刚刚的场面啊?
向登峰是第一次见他平时爱笑的江哥那样子,有点儿对不上号了。
他抹了下额头上的汗,看着赵江,眼神都有点不一样了。
“怎么?吓着了?”赵江拍了拍他的肩膀,想着趁这次,正好也和他讲讲。
“登峰,你不要觉得我做过了。”
赵江把从挎兜里取出侵刀,打算去给老虎崽子的皮给剥了,“在山里不能放松,尤其是碰着人,像宋平那犊子就不能惯着。”
“山牲口的行为我们能够凭经验判断,可是人……有时候比牲口危险。”
“你对他们松了,就是害咱自己的命。”
赵江这句话语气有些重了,“要是咱有事儿,咱爸妈可怎么活?你要是出了事儿,我向叔向婶该怎么办?”
向登峰猛点头,“我记住了江哥。”
上山的凶险,不仅来源于野兽,绝不是儿戏。
“诶,江哥,那咱下回打围我带把铲子吧!”
赵江正往沟塘子走呢,奇怪地回头,“你费劲儿巴拉带那玩意儿干啥啊?”
向登峰对着地手上做动作:“好挖坑啊!埋呀!”
赵江一怔,他是想自己这兄弟思维转换快些,但这也转的太过头了吧!
向登峰跑上前去拿枪的时候,抬起来一看,就没忍住抽了口凉气。
宋平这犊子上着膛的!
他回头看了眼赵江,更明白刚刚的情况,远比他想的要可怕。
赵江走到沟塘子下面,把这头他爸赵山老惦记着的老虎崽子给拎了起来。
他刚才连着打了两枪。
第一枪给打空了,擦着老虎崽子的背毛过去,给它惊得一缩。
第二枪则是打在了脖子后面,给穿透了。
身上多了枪眼儿,卖价上会有些影响,但能打着已实属不易。
这头老虎崽子一溜的米红色脊背,其他地方青黄的,毛色鲜明,那斑点遍布着很是清晰。
在太阳光下泛色,颜色在暗处又有流转,看着真是赏心悦目。
要说毛皮质量最好的时候,还得是冬天。
现在虽然是秋天,但已是晚秋,这头老虎崽子的毛绒细长又紧密,底下的板子又柔软。
赵江的手触上去,感觉都是密的,唯一比较可惜的这头猞猁不算大,剥出来的皮张幅一般,胜在质量不错,头、腿、爪、尾齐全。
他使侵刀把尾骨和腿骨抽出来,后裆一开,毛朝着外面给卷巴卷巴起来成筒状。
赵江从挎兜里拿出一个白新的大布口袋,给猞猁皮放了进去,揣到衣服怀里放着。
剩的肉都给塞挎兜里了。
老虎崽子的肉有酸味,但是做对了,也是种特别的味道,赵江想着别浪费。
这猞猁皮拿来做各种皮衣、皮帽和皮领子都行,穿戴起来暖哄的,在雪地里走着都能冒汗。
这年头,各种毛皮收购起来,都是主要做外汇,为神州大地建设出一份力。
尤其是这几年,可以说一天一个价,涨得挺厉害。
赵江打算等下了冬天头一场雪,就上收购站一趟,把这老虎崽子的皮给卖了换钱。
赶在年前儿,给家里人买点东西。
顺便再留点儿压压兜,他寻摸着,哪天再上郭炮家一趟,让他帮忙搭搭线,找几条狗。
赵江想着,他前世的狗有的该生了,自己冷不丁地上人家门儿,指不定都不好买。
今天这猞猁皮带回家,他妈王桂和妹妹赵兰肯定高兴,就是不知道他爹赵山看到会是啥表情了。
向登峰拿着两棵枪,看着赵江收拾完了才问:“江哥,你刚刚是真的打算把宋平那犊子给打了吗?”
赵江一笑:“我费那劲儿干啥?一个屯住着,他上山谁知道有没有人瞅着?和咱一个方向的,到时候不好脱关系。”
“谁知道他那么不经吓呢!”赵江抬努了努头,“送咱枪呢。”
这年头打架啥的不咋管,但要是出了明面上的命案,还是会被查的。
为了宋平,把他哥俩搭进去,不值当。
闻言,向登峰和赵江都是嘿嘿一笑。
这一趟进山,不仅干下了老虎崽子,还拿了一棵16号挂管。
赵江想着快些回家好,也就没拢火休息。
今天也不需要拖什么东西,一身轻快的,边走边吃光头饼子,喝点儿水就回屯里了。
赵江到了家里,才三点多,时间还早呢。
他顺手把宋平的那棵枪塞进了柴垛里。
像此时的东北,家家户户都有个习惯,就是把这柴垛在院子里整整齐齐地堆高码好。
要是没了,还得专门上山弄点儿回来。
可是平常真要使,又不会用这儿的,再要去山上捡。
可能是没这玩意儿,看着感觉空荡荡的,心里不得劲儿吧。
“诶,儿子,今这么早?”
王桂瞧着赵江一身行头,就知道他又进山了。
现在她也习惯了,没说啥。
只是赵江今天回来得比较早,还没拖着肉,这是头一遭。
打围嘛,哪有天天不空手回来的?
王桂正想着安慰自己儿子几句,就见赵江上前,把怀里装猞猁皮的白布口袋露出来,笑着低声说:“走,妈,给你看个好玩意儿。”
王桂眨巴眨巴眼,被儿子赵江轻推着进了东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