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胡华清满身黑的回到家里,他媳妇庄玲和女儿胡瑜也是忙慌地迎出来。
瞅见那样子,刚开始还没敢认,直到胡华清喊了一句:“玲儿,快给我倒杯热水。”
他这说话还挺硬气 !
“你干啥去了!怎么搞成这样!”
庄玲几步就上来,手就掐住胡华清的耳朵,使劲地拧。
胡瑜撅着嘴,“爸!”
“疼,疼!你干啥呀!”胡华清弓着腰连连喊,“你看我往家带啥了!”
在两人的注视下,他从挎兜里拿出布口袋,单手从里拎出来那枚铜胆。
“熊胆!”庄玲惊呼出声。
可她不仅没松开手,反而更使劲地转,“你去杀黑瞎子了?”
自家掌柜什么样子,她还不清楚?
就拿个斧头上山,真能干下来,这得多凶?
“不是,是赵家带我一起的!”胡华清不敢再嘚了,赶紧把这件事情讲清楚了。
“给你能的!”庄玲松开手,狠狠瞪了他一下。
“不过人赵家真挺仁义。”庄玲感叹。
像这种杀熊的时候,被救的人再上去帮忙,也是能分股的。
按照山规来,胡华清也拿不到这枚熊胆,划拉不了这么多钱。
“那还说啥!”胡华清点点头,想到赵江,“我赵江兄弟,那手把真没得说,这往后肯定能成赵炮。”
“行了,你赶紧收拾下。咱利索点上门去。”
庄玲接过熊胆,这都快比上小点儿的孩子脑袋那么大了,赵家说给就给。
拿去收购站卖了,少说能有一千。
她看着呼了口气,也是笑,拿到外屋去烧水烫,“这能把挂小卖部的账给消了。”
要说胡家也真挺困难,桌上就摆着白菜炒土豆和土豆条汤。
他们身上的棉袄也是东补西补的,但利利索索很干净。
倒不是胡华清懒,他很勤快,脑子也活络。
但这个年头,没有路子,再勤快也是白搭,该说大多数人家日子也就那样。
赵家在这屯里是响当当的人家,虽然这几年赵山因为给老娘和王桂看病折腾了不少钱,但底子在,名声顶顶的好。
像往常胡家和他们没有啥来往,这能上门做客,真是面上有光的。
他们刚关上门,就看到赵江从那头走来。
“大哥,嫂子!”赵江挥手喊。
“诶,兄弟!”胡华清和庄玲也是答应。
“赵叔好。”小姑娘胡瑜梳着俩辫子垂下来,脆声地喊。
上辈子赵江落魄回屯的时候,不少以前拿过他肉的人连招呼都不打,还取笑他。
但胡瑜每次见了面,都会笑着喊他“赵叔”。
记忆里,胡瑜读完小学就没上了。
当时学校的老师还专门上门来找,说孩儿聪明,成绩好。
但胡瑜说什么也不读了,要留在家里帮忙。
赵江一时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上去揉了揉她脑袋。
一行人回到赵家的时候,王桂和陶灵灵差不多也把菜整出来了。
这时候一般一家就一个灶台,所以陶灵灵买完罐头后,为了快些齐活,先回家做了两道菜给端过来。
“今天必须得喝好啊华清。”王竹拿着一个大大的酒桶进来,在上面拍了拍。
这酒是西岭白,就以林场这块儿为名,下喉顺,但后劲儿很大。
胡华清舔舔嘴唇,他也是个好酒的。
喝酒要人多场热,赵山还把向志明、任卓一家子都给喊了过来。
这边就两屋各开一桌,男的坐东屋,女的带孩子在西屋。
赵江家现在也不缺肉,和王竹家的一凑,这桌上冒热气的是熊肉、狍子和野猪肉都齐活了。
王竹还拿了一兜子河里抠的小鱼,都使油给炸了。
胡华清喝酒上脸,这脸就红扑扑的。
这酒下了肚,这人话也多,感觉性格也放开了。
听赵山讲进山找他们碰到石慧,胡华清点点头,“他们那块鹿多,我老爹在的时候我们就老去那儿药鹿。”
“嗯?”赵江把酒杯一搁,嚼着炸鱼问:“大哥,你还会药鹿呢?那玩意儿可不好整啊。”
喝了酒嘛,赵江就觉得会不会是有水分。
见他有些怀疑,胡华清头往前一伸,手在桌上轻拍一下:“那有啥不会的!”
“你大哥我搞这个老熟了,往前年年开春就整,只要我去下了鹿窨,不带空的!”
“就是以前搞生产的时候,那药豆好弄,现在搞不着了。”
药豆剧毒,一般是炼铁厂里多,现在是不好拿。
胡华清摇摇头,要是还能药鹿家里能多不少进账呢。
赵江看了眼任卓,胡华清弄不到,但自己小姨夫家里有这个啊。
“大哥,那等开春的,你带我去吧,我小姨夫家还有以前剩的。”
胡华清面上一喜,“行啊,兄弟!到时候你看吧,我给你露一手!”
赵江和他碰了下杯,“好,我跟大哥取取经。”
“不是大哥吹,这十里八乡的,能整明白的就我。”胡华清头一仰,小半茶缸的酒就落了肚。
“大哥,那你会整滑雪板不?”赵江随便问了下。
“鹿窨大哥都会下,滑雪板还消说?”
胡华清头一抬,“兄弟你要用,把那野猪皮给我,做好大哥给你拿过来。”
嗨呀,赵江想,这胡华清还真挺能,会的全是技术活。
这一桌子都是打围的人,聊天天来压根不会冷场,全都在吹。
这一大桌子好酒好菜,全给造的啷当的。
向登峰已经喝趴下了,躺在炕上没动弹,他爸向志明手撑住头,胳膊肘抵在桌上,脑袋一坠一坠的。
两人个子最高,这酒量却最先被干掉。
那边胡华清和赵山、王竹头抵头,都红脸眯眼在说话,手指往前指指的,可明显是各说各的,牛头不对马嘴,全喝大了。
赵江就怕这种情况,专门留了量,还不算太醉。
向登峰父子俩不能走道了,就搁家里和赵山睡东屋,剩的被扶着慢慢回家。
这外面冷风一吹,王竹酒醒了些,对赵江说:“江儿,你不是说小牛上回干秃噜了吗?”
“我搁25愣场二道岔上头下了套子,你带小牛去杀。”
上山的猎狗不能闲着,上回失手,去杀被套子困住的野猪涨涨志气。
“可以啊老舅!”
赵江点点头,这挺好,那等明儿的就和向登峰上山,去杀野猪套子。
送走王竹和任卓两家,赵江回到院里。
胡华清被庄玲扶着出来,王桂搭手把门给带开。
赵江瞅了眼躺在看上睡得呼呼的他爸,上前搭住胡华清肩膀,在他背上拍拍,装作有些喝醉地说了句:“大哥,得亏你那斧子!”
“那冲出来的黑瞎子够呛的,我爸枪都抓秃噜了!”
胡华清摆摆手哈哈笑,“兄弟,我那斧子也没劈着啊!你枪法……”
他摇摇晃晃比了个大拇指,“高!”
这边赵江和胡华清嘻嘻哈哈的,听到他们对话的王桂却猛地停住脚步,头一抬,转头死盯住炕上的赵山。
赵山红着脸,用手挠了挠胸口,睡得嘴巴还在砸巴,香甜着呢。
赵江回头悄咪地看了眼他妈,嘴角扬了扬。